今日,塔西婭正是暫時借用了一位關系不錯的老師的空教室。
想必面對無可置疑的優等生塔西婭同學,那位老師也只會以為,她是為了更好地學習魔法知識才暫且借用的吧。
來到那間教室門前,維恩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里邊傳來了塔西婭的聲音。
維恩下意識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毅然推門而入。
這間教室里光線明亮,室溫明顯比外面稍稍高上一些。角落里堆放了一些許久未曾清理的雜物,不過好在地面還算干凈。
靠窗一側,塔西婭正將一塊干凈的布毯平鋪在一條長沙發上。
“抱歉,剛剛打掃了一下衛生…那些雜物因為是別人的東西所以不能擅動,梳理只能在這邊進行了。”她微感歉意地解釋了一句。
“沒關系。早知道我應該提前一點出發,過來和你一起打掃衛生的。”
維恩關好門走了進來,打量了一下她鋪好的布毯。
“接下來是要做什么呢?”
對于塔西婭想找到自己體內的暗之魔力,維恩也只是猜測,他還真不知道塔西婭準備怎么處理。
該不會轉手把自己賣給教會,讓教會的人沖進來把自己拷走吧?
雖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維恩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維恩你只需要放松身心,躺在沙發上好好睡一覺就可以了。”塔西婭的簡單要求沖散了他的疑慮。
“…就這樣?”
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容易。
“是的。”塔西婭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哦,對了。如果等會夢見了什么,盡量記住夢境里的內容,醒過來之后再復述給我…也許能夠幫我更好地判斷你的情況。”
“…哦。”
維恩原原本本地按照她的要求,在布滿陽光的沙發上平躺下來,雙手自然交疊放置在肚子上。
而長條沙發的另一邊,塔西婭跪坐在他身側,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腕。
“閉上眼睛。”她低聲道。
維恩依言闔上眼皮。
漸漸地,一種很溫暖的感覺沿著手臂緩緩延伸,上攀到了肩膀,然后慢慢擴散到全身上下。
“忘記你現在在什么地方,忘記你現在在做什么事情…”
像是塔西婭的嗓音,又仿佛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忘掉你現在的身份,忘掉你內心的渴望…”
維恩的身體忽然打了個冷顫,猛地張開了眼睛。
塔西婭被他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眼中滿是怔然。
“怎么了?”她問,“是感覺有哪里不舒服嗎?”
怦…怦怦…
維恩覺得自己現在的心跳很不正常,全身上下都緊繃著無法放松下來。
就好像…正面臨著極其濃烈的敵意。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反手緊緊抓住了塔西婭的手腕。
發現這一點后他立馬松開了塔西婭,有點焦躁地坐了起來:“等等,有點不太對勁,讓我先調整一下。”
在塔西婭擔憂的目光之中,維恩努力地調節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并不是沒有被塔西婭用光之魔法治療過,實際上剛開始自己的感覺也與以往一般無二。
可是,當塔西婭說出要忘掉那些雜念之時,卻像是猛地戳到了他的一處死穴,讓他一霎時便從舒適而溫暖的狀態下脫離出來,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維恩站起身來,心緒不安地在教室里走來走去。
好不容易等自身的異常狀態稍微平復了一點,他才有些疲憊地重新回到了塔西婭面前坐下。
“好像不太行。”他說,“剛才那一瞬間,我感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遭受外界襲擊,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
聽到他的描述,塔西婭沉吟了一會兒。
“嗯…這有可能是因為維恩你的警惕心太強了。”
她再度用出了光之魔法,一小團明亮的光芒中透露著別樣溫暖的氣息。
光之魔法觸碰到維恩手上的肌膚,然后一點點地滲入他的體內。
——什么也沒發生。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塔西婭問他。
“很溫暖,很放松…但是還不足以讓我想睡覺。”他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塔西婭收回了手。
“維恩你的情況有點特殊呢…好像并不能用一般的辦法尋找到問題所在。”她也有點束手無策了。
“那么,在以前的記憶中,維恩有過什么很不同尋常的夢嗎?”
“為什么一定要通過夢境才能看出我身體里存在的問題呢?”維恩不解地皺眉問道。
他很不喜歡那種失去控制的感覺。
總覺得…
一旦忘記自己是誰,就會真的再也想不起來了一樣。
塔西婭拍了拍并未染上灰塵的衣擺,也起身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因為啊,一個人呈現于外界的‘自我’、與內心深處無意識的‘自我’,很有可能是完全不相同的兩種狀態。”
“從外表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的人,并不能代表他的身心真的很健康。”
她娓娓道來的聲線,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每個人在生活中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顧慮,因為外界的約束而無法表達自己最真實的訴求,于是不得不展現出違背本心的另一副模樣…久而久之,他們會習慣被約束的樣子,自然而然地將那當成正常的生活,并且壓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而某些在潛意識中已經察覺到了、甚至是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的問題,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傳達給你,就只好以夢境的形式發出提醒。”塔西婭解釋道。“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教會里提倡信徒們每日對神禱告、將自己的困擾全都向神傾訴,因為這其實也是一種疏解。”
聽到“教會”這兩個字,維恩全身上下都不得勁。
他很難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上,即使自己現在真的穿越了。
或許是看出來了維恩并非一名虔誠的信徒,塔西婭岔開了話題。
“維恩你還記得以前曾經夢到過的特殊場景么?”她說,“無論是怎樣荒誕的夢都可以和我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