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傻!”
維恩使勁敲了敲戲劇部的桌子,就像在敲勞倫斯的腦殼。
“你不是還想開大型音樂會嗎?連這種人數很少的演出你都不愿意嘗試,難道你就不擔心到時候自己怯場?”
“先在街頭演練一番,讓自己習慣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對你而言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或許是覺得維恩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勞倫斯糾結不已。
“我沒有不想演出…”他下意識為自己開脫,“但是鋼琴的體型太大了,不方便移動…”
“誰說要在大街上彈鋼琴了?”
在維恩這里,他的顧慮根本就不成立。
雖說用自己的土人也不是不能幫他搬,可如果只是單純的彈琴,又怎么能起到足夠的轟動效果呢?
想到預想中的畫面變為現實,維恩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否認,勞倫斯詫異地抬頭看向維恩。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45度角逆光而立的他,背影是那樣的高大、堅定而又可靠。
——真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朋友啊。
勞倫斯不由得打起了些精神。
“那么,是要怎么做呢?”他虛心請教。
“跳舞。”
戲劇部里的時間仿佛暫停了。
片刻后,才響起勞倫斯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就算是死!就算是現在從窗戶跳出去!我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跳舞!”
他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嘖嘖嘖…年輕人的火氣果然很大。
維恩緩緩抬起手,又咬了一口梨。
貴族們大多都在家學習過最基本的社交舞,只是造詣有強有弱。
勞倫斯顯然屬于不善舞蹈的那一類,這在王都幾乎已經人盡皆知了。在宴會上,他都很少和女生們跳舞,更不要說去大街上。
可是,誰說一定要跳得好,才能討人喜歡呢?
以勞倫斯帥氣的外貌,傲氣的性格,再露出屈辱的表情,在眾人面前跳著笨拙而可愛的舞蹈…那些有錢的貴婦們分分鐘氪爆好不好?
——勞倫斯真是不懂自己的苦心吶。
維恩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戲劇部今天原本沒有活動,他是被勞倫斯強行從百合會拉過來的。
可既然出來了,他一時也不想回去。
當初在拉斐爾會長召開的內部會議中,他投了二號方案的票,還以為克莉絲會喜歡楓葉群山。可事后說起時,他才知道克莉絲當時投的是一號方案——去西嘉城游玩。
為此,他沒少被克莉絲抱怨。
畢竟去楓葉群山的二號方案也僅僅只領先了一票而已,如果他投的是一號方案,也許西嘉城路線未必會被斃掉。
維恩覺得自己很冤枉。
明明是克莉絲因為生氣不肯和自己交流,自己才不得已地猜了一個她有可能會喜歡的,結果等風平浪靜之后,一口黑鍋還是甩了過來。
唉…女朋友真是一種麻煩的生物。
幾口將自己從百合會里帶出來的梨子吃干凈,他本想把果核扔進走廊外的垃圾桶,可剛一出門,就看見了徘徊在教室外的歌禮。
“來找我的?”
維恩并沒有太多意外。
自從以艾柯絲的身份開導過歌禮后,他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了。
“…嗯。”
歌禮點了點頭。
“進來說話吧,我先去扔個梨。”他看似隨意地說。
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走廊上,維恩趁著這一小段時間仔細地檢查了周圍一遍,確認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打擾,才安心地返回戲劇部里。
“我送給你的花,收到了嗎?”他輕輕地關好門,并上好了鎖。
“…收到了。”
歌禮垂目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心情并不那么愉悅。
輕嘆一聲,維恩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歌禮,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讓你難過的事…我不奢求你原諒我,但是…”
他伸出手指,動作輕柔地將她鬢角的幾縷散發撩至耳后。
“我還是會希望,平時你能夠過得開心。”
歌禮抬眼看著他的臉。
“你真的那樣想嗎?”她問。
“當然!”維恩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知道雛菊的花語是什么嗎?”他輕聲問出這句話,然后又自問自答地說:“是——深藏在心底的愛。”
“就像我對你那樣。”
這可不是他上輩子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沒用的知識”,而是他在花店里特意咨詢了店員,才得到的推薦。
然而,從歌禮的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
“那你知道蒲公英的花語是什么嗎?”她很平靜地說。
維恩微微一怔。
“是什么?”
“是,無法停留的愛。”她說。“就像我對你一樣。”
心底的某片區域,像是被寒風拂過,有些荒涼。
“…無法停留?”他將這個關鍵詞重復了一遍,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是想要翻篇的意思嗎?”
“誰知道呢?”
歌禮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而是很認真地看著他。就像是,想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真實的內心。
但她的意圖注定只是徒勞。
就連維恩自己,也不明白此時此刻涌上心頭的,到底是怎樣一種復雜的心情。
“我原本想勸你,不要和溫徹家族做同樣的事業…”他喃喃道。
“我不會聽從的。”歌禮冷冷地說。
是啊,這句話也早就料到了。
維恩已經無話可說。
“你愿意站在樹葉出版社那一邊,沒關系。可蒲公英出版社是我自己的心血,我會將它發展壯大,無論是用怎樣的方式。”
這句斬釘截鐵的話,既像是在告訴維恩,又像是在告訴她自己。
沒有退路,也沒有保留。
“所以,你是一定要與溫徹家族為敵嗎?”維恩問。
“顯而易見。”歌禮笑了笑,肯定了他的問題。“是的。”
“不能為了我…退讓一點點嗎?”
明知道結果會是什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不能。”歌禮將他最后一絲僥幸熄滅。
“埃奇沃思家需要錢?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去賺,并不是賺不到…”
“我不需要錢。”歌禮依然鎮靜地看著他。“我要溫徹家族輸。”
“在她以為自己一定會獲勝的地方…輸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