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休息時間,歌禮正整理著自己房間里有些凌亂的物件。
她不喜歡女仆們動她的私人物品,所以這些事情一向是她親力親為的。
將一些散亂的筆記都用文件袋裝好,放進床頭柜里,她的手猶豫了一會兒。
隨即,像是下了什么決心,她半跪在地毯上,從床底下將一只上好鎖的箱子拖了出來。
這是她十歲那年生日時,母親大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時母親是這樣說的:
——我們家歌禮啊,以后就會慢慢變成一個大人了,所以難免會有一些獨屬于女孩子的心事到時候就把那些不能與其他人訴說的秘密,都藏進這個小箱子里吧?
輕輕撫過那只箱子名貴的絨面,她略感寂寞地笑了笑。
原來長大以后,我真的有了許多不能和其他人說的秘密呢…
歌禮將箱子打開,露出里面一疊一疊整理好的紙條。
顏色很好看的小型信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味。
一開始,只是覺得他的攻略很有道理,懷著“以后說不定能用得上”的想法保存下來,可是——
不知不覺,這些秘密已經全部都和他有關了。
她取出這些信紙,一張一張的翻閱,上面全部都是自己和他的字跡。
甚至,里面還留有幾張他應自己要求寫下來的情書,一字一句極其繾綣。
看著看著,歌禮的視線又開始模糊了。
“竟然還說著什么自己不太懂…你明明是太懂了啊…”
明明,自己是想要遵照父親大人的指示,去接近理查德王子的。
為什么啊…
為什么在這之前,要先認識他啊…
“雖然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不會承認那是接吻的。”
他說過的話語再次在腦海里浮現,令她的心口一陣陣鈍痛。
——是啊,本來就沒有想過能有什么結果。
為什么,當時要傻傻地去吻他呢?
在這個疑問剛產生的一瞬間,內心就響起了另一個回答。
——因為即使將來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他能記住我啊…
歌禮的淚水溢出,一滴一滴打濕了手里的紙張。
擅自在自己的記憶里占據那么重要的一部分,卻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怎么想也太不公平了吧!
那樣自然地偽裝和欺騙,從來不在自己面前展露真實的一面,充滿余裕地面對和自己有關的任何一個話題。
只是覺得有趣了,才會在沒事做的時候跑過來摸摸自己的頭…
我,在他心中,就只是這樣的地位嗎?
如果將來他遇見了更有趣的女孩子的話,就會把和自己相處的記憶全都給忘記嗎?
不…恐怕是現在就已經忘記了吧。
畢竟——
那個人只要一見到克莉絲,就像變成了一條只會搖尾巴的狗一樣。
她凝視著這些承載過去的回憶的信紙,怔怔出神。
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歌禮立即抹掉殘余的淚水,將箱子重新鎖好,推回床下。
很快,房門被敲響。
“歌禮小姐!家主有重要的事情召集商議!”
財政大臣弗朗茨最近有些焦頭爛額。
國王陛下一天天老去,漸漸變得多疑起來,即使是一向立場堅定的自己,也時不時要被他敲打一番。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些四面八方的政敵卻不會放過自己的任何錯失,他們一見自己在國王陛下跟前的地位動搖,就如聞見了血腥味的野獸一般撲咬上來。
最近一周,有關自己的彈劾案比以往多了十倍不止。
小到指責自己家中狗吠驚擾附近居民,大到污蔑自己貪污修繕王宮的工程款。
這次更是出了大漏子,他已經能預見到下一次王宮議事時,某些人又將蠢蠢欲動。
“父親。”自己的女兒最末一個走進了書房。
此時,這里已經聚集了幾名他最重要的心腹手下,弗朗茨準備讓女兒今后正式參與到家族事務的處理中。
“歌禮,你站在一邊旁聽。”
他轉過臉去,對手下說:“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再復述一遍。”
手下臉上的驚惶之色還沒有消散,心有余悸地說:“最近來到王都進行表演的太陽馬戲團,就在剛才,發生了極其聳人聽聞的惡性事件!”
“至少有二十余名無辜的民眾喪生,其中身份最高者,是城衛隊的總指揮官一家。”
“今天是休沐日,那位大人剛好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兩名孩子一起去馬戲團游玩…”
說到這里,他咽了一口口水:“…全部當場身亡。”
歌禮表情一怔,沒有插話。
“具體的兇手還沒有被追捕到,現場遺留下來的,只有指揮官大人魔力自爆的痕跡。”
“而這家馬戲團,正是租借了埃奇沃思家族名下的場地進行表演,也正是因為我們家為它提供擔保,才通過了資格審查。”
突然出現了這樣慘烈的血案,連平時負責整座王城安全的城衛隊總指揮官大人都不幸當場喪生了,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與此事牽扯頗深的埃奇沃思家,最后雖不至于兜不下來,但很有可能會傷筋動骨一番。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家太陽馬戲團名聲在外,十幾年里至少去過七八個國家巡演。就在一星期前,他們才剛剛從鄰國的王都里結束訪問,獲得了一致好評。
如果不是確實能帶來很大的商業利潤,埃奇沃思家也不會如此積極地為他們提供便利。
然而,偏偏在這一環節,出現了極其重大的失誤。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所能做的,也唯有開展一些事后的補救措施。
待心腹手下們得到指示離去之后,弗朗茨大臣轉過身來。
“歌禮…”他注視著眼前,足夠令自己感到驕傲的女兒。“為了家族的事業,有時候是要犧牲很多的。”
“越是占據高位,所要面臨的困境也會越兇險…”
他停頓片刻,再次強調了一遍:
“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