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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趙廣與劉淵的最后大決戰,整整持續了三個月之久。

  其間,各方勢力或觀望,或警覺,但就是沒有一個敢出手來救援劉淵,這其中的原因,很是耐人尋味。

  這是大業元年最為引人注目的戰事,相比漢晉在洛陽周圍的小打小鬧,更讓四方群雄關心和關切。

  原因無它,這是兩個漢國皇帝之間的較量。

  究竟是趙廣這個漢人皇帝戰勝劉淵這個匈奴皇帝,還是翻轉過來,結果讓人期待不已。

  秦滅六國,秦與趙長平、邯鄲大戰,趙國多次向其余各國求援,但就是沒人敢相救,最后還是靠信陵君竊兵符才算救了趙國,六國為什么不敢救趙,原因就是有血的教訓在前。

  秦軍太強大了,他們不敢懾其鋒芒,只能把頭埋在沙土里,假作什么也看不見。

  這些年,趙廣和他麾下的漢軍幾乎百戰百勝,尤其是趙廣親自統兵作戰的大小戰役,更是無一不勝,在晉、吳兩國的官員、將領圈子里,隱隱的已經把趙廣視為“當世白起”。

  白起,戰神和屠夫的混合體。

  趙廣,戰神和閻王合而為一。

  晉軍、吳軍不敢與趙廣交鋒,諸胡方面,這些年也一樣被殺怕了,唯一一個還有勇力的胡將石勒,對劉淵又沒有什么忠義之心。

  在劉淵被殺的時候,距離白溝最近的胡人部隊是已經渡過漳水的石勒所部,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百里。

  九月末,雍丘之戰的余煙還沒有散盡,石勒接到劉淵救援的命令,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形勢不對,去救劉淵,對不住,咱沒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在打著增援劉淵的旗號聚攏了部隊之后,石勒和汲桑率軍立即北上沖過黃河、白河、漳水,退守襄國一帶。

  襄國在歷史上是后趙的都城,石勒這一群由雜胡、漢寇組成的超級雜牌軍游擊戰能力出眾,漢人的塢堡大一點的也就千人,小一點的只有百余人,面對多達上萬的石勒軍,實在沒有抵抗的能力。

  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的襄國卻是漢國的地盤,鎮北將軍傅僉駐守的常山郡真定距離襄國并不遠,石勒現在的隊伍數量看似多達二萬余眾,但真實的戰斗力卻是誰帶誰清楚。

  “什么,劉淵已經死了,漢軍傳首軍前,這........這真是太好了?”石勒在襄國一處剛剛打下的小型塢堡前,聽到汲桑來報劉淵身死的消息,禁不住拍著大腿叫喚起來。

  “世龍,且噤聲,大單于為國捐軀,其志可嘉,其勇可嘆,我們不如打出為大單于復仇的口號,召集余眾伺機壯大,再尋一地余圖發展。”汲桑眼珠子一轉,勸說道。

  汲桑是漢人,最初在并州一帶放牧,號稱牧帥,其實就是牧馬人。

  隨后,汲桑開始化身為盜寇,又兼職販賣人丁,漸漸成為并州、冀州一帶有名的人販子。

  從表面上來看,汲桑的主業是販馬、販布,實際上是依靠擄掠的青壯、婦孺販賣發財,其年紀比石勒要大了二十歲,流竄各地的經驗相當豐富。

  在與石勒一起投靠了劉淵之后,汲桑也效仿劉淵,給自己找了一個好祖宗,西漢直臣汲黯,也就是在漢武帝時期很有政績的九卿之一。

  可憐汲黯要是在九泉之下知曉,自己還有一個人販子后代,不知道會不會從墳墓里跳出來,指著汲桑的鼻子怒罵。

  在投奔了石勒之后,汲桑也是識趣,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就是當石勒身邊的智士。

  石勒神情卻有些灰暗,劉淵之死讓他有些膽落:“這次退守冀州,我本想著在司隸打不過趙閻王,就到冀州發展,這里土地肥沃,民風膘悍,又是當年趙國故地,正是我們大顯身手的好地方。但現在來看,趙廣這廝借著是祖籍常山的便利,搶先一步占據了冀州,收了這一帶的民心,我們還是晚了,你說趙閻王怎么就那么神算,一次次的搶在我們前面。”

  石勒也是被趙廣的提前落子給搞怕了。

  他剛剛想到下一步,趙廣已經落子在三步之外了,這仗還怎么打,這和當年天選之子光武帝劉秀有什么區別。

  汲桑也是沉默了一陣,道:“世龍,這天下九州雖大,但能讓我等容身的地方卻是不多,司州、青州、徐州一帶,俱是漢人占多數的地方,我們一旦南進,就會和劉淵一樣,陷入被漢人圍攻的困境,現在冀州又呆不住,依桑之見,我們能去的地方,或許只有幽州了。”

  “前些年,我販馬到過范陽郡以北右北平、漁陽等地,那里與大草原接壤,又是昔日七雄之一燕國的疆土,漢胡雜居,民風勇烈,心向漢國的人并不是太多,我們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招募部眾,假以時日,也能聚起一支不輸于白馬義從的勁騎。”

  “唯一可慮的是,北方的鮮卑人正在崛起,要是他們的鐵騎南下,我們這些步卒為主的部隊,不是鮮卑騎兵的對手。”

  汲桑通曉北地情況,給尚且年輕的石勒普及著這些在后世看來很淺顯的知識,在三國時代,這些都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石勒想了一陣,終于咬了咬牙,道:“也罷,我們就去幽州,離趙閻王越遠越好,讓晉國的漢狗、吳國的漢狗,與他趙閻王先打一個你死我活,說不定等我們壯大起來,趙閻王已經敗亡了。”

  石勒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心中希翼起來。

  亂世爭霸,名將被無名小卒所殺的戰例舉不勝舉,按石勒對趙廣這人的了解,像趙廣這樣喜歡沖殺在前、又極度自負的主將,總有一天會遭到不測,而到那時,他石勒的機會就來了。

  畢竟,論年紀,趙廣要大了石勒不少。

  時間,在石勒這一邊。

  石勒此時還不知道,剛剛在白溝取了劉淵首級的趙廣,并沒有收兵回師的想法,相比和晉、吳漢人之間的內斗,趙廣更關注石勒這個后趙殘暴皇帝的死活。

  “全軍繼續北上,追殺逃竄之胡騎,發現石勒旗號,速速回報。”

  “命令平陽營,在范陽一帶阻擊逃竄之敵,告訴李矩,就算打光了整個平陽營,也不能放跑了石勒。”

  趙廣對擊胡、殺胡的執著,讓不曾見識過胡虜殘暴的馬融、張瑛等人有些不理解,相比而言,傅僉、祖逖、夏侯澤等久在北地的漢將則雀躍不已。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教員的這句名言,趙廣始終銘記于心,相比傻子司馬衷、暴徒孫皓,石勒無疑是這個時代最為危險的對手。

  趁著石勒勢力未成、羽翼未豐之機,早早的了結了這個羯胡的性命,才是漢國當下最為重要的任務。

  幽州南,范陽郡與渤海郡交界處,高陽郡,平陽營駐地。

  十月下旬的時候,易水已經開始封凍,來自西北冰原的寒風就像刀一樣,刮過平陽營將士的臉上,生生的疼痛。

  李矩在祖逖的常山營南下之后,獨立承擔起了幽州一帶的襲擾任務,平陽營也在這段時間,迎來了兵力暴增的契機。

  祖逖用兵,和趙廣一樣,兵不精不用,常山營的戰斗力已經直追漢軍的七大主力營。

  而李矩則不然,出身縣丞的他,更熟悉活躍在北方的多支乞活軍的情況,在他的聯絡和感召下,冀州北部和幽州一帶的大大小小漢人武裝,紛紛投奔李矩,這使得李矩的平陽營兵力達到了令人不敢想象的二萬人。

  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趙廣的中軍也不過三萬人,而李矩一個新附的營頭,就有中軍的三分之二。

  “矩用兵不如陛下,也不如祖士稚,要擋住北上的胡虜,唯有靠人數來堆砌,否則的話,阻敵的任務勢難完成。”

  面對參軍祖納、部將郭默的擔憂,李矩概概而談,心中豪情萬丈,直舒胸意。

  要是能夠將石勒等惑亂中原的胡虜殲滅,他李矩就完成了心中所愿,至于說被人猜忌,那又有什么要緊。

  天下若是太平,他李矩沒有兵權,只當一個閑職縣吏又有何妨。

  漢軍繼續北上圍追石勒,出人意料的沒有先轉頭滅晉、滅吳,句安領導的博聞司將這一動向廣為宣講后,讓天下漢人士子議論紛紛。

  有民族情結強烈的漢人有識之士,對趙廣顧大義舍小利的行為大加贊許。

  而隨著漢國博聞司將一樁樁、一件件胡虜殘害漢人的事件揭露出來,北上的漢軍,還有趙廣的一言一行,更是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唯心中有大義,方能統一宇內,振我華夏。趙廣漢人之英雄也,汝等好自為知,不可自誤。”在江東的建業,已經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多的陸抗,在臨終之前,當著陸晏、陸景、陸機等人的面,說出了心中真實的想法。

  吳國最后的擎天柱倒了下去。

  不過,陸抗是帶著微笑闔上眼睛的,他沒有遺憾,為了吳國,他已經盡了全力,至于以后天下歸屬,陸抗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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