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早先在博學多才,當過上計吏,杜模跟著杜預會友,倒也見過羊祜好幾次,也算是舊識,這一次到羊府游說,杜模也是鼓足了勇氣和信心。
羊祜正為姐姐、妻子下落憂心。
杜模進府一句話解其心中所惑,當聽到羊徵微竟是被漢軍給綁架了,羊祜心頭猛的一緊。
再看杜模得意洋洋的神情,分別綁架的餿主意就出自眼前此人后,羊祜惱怒了。
“來人,給我打,狠狠的打。”羊祜一聲令下,府中私兵一擁而上。
這些私兵均是軍中老卒,跟隨著羊祜從襄陽一路而來,他們雖然已經老邁,身體也多有殘疾,但打一個杜模還是手到擒來。
杜模一時不察,被打了個鼻青臉腫,他著實沒有想到,羊祜一個拖著病體的讀書之人,性情會如此暴烈,還竟然做出歐打故友的舉動。
好在,羊祜也只是想出一出心中郁氣,并沒有要真把杜模打死或趕出去的意思,畢竟人在漢國質押著,他這邊若是痛快了,那漢國完全可以拿兩個被抓的女人出氣。
“趙廣,虧我還當汝是大漢英雄,卻做出此等不堪之事。”羊祜當著張華、杜模的面,破口大罵。
杜模被打著打著,察覺到這些老卒力道也開始輕了,心中忐忑漸漸退去,看來他之前的判斷沒有錯,這羊祜也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
“羊兄,看在我仲兄的份上,還請高抬貴手,且聽我一言。”杜模急聲叫道。
“講!”羊祜冷哼一聲。
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大半,接下來且聽杜模前來,有何話說?
杜模捂著臉上的痛處,道:“羊兄,張太守,這一次漢國請羊老太后過去,確實做得不地道,這事是我杜元瑞的主意,怪不得趙大將軍。”
“其實,洛陽的情形你們兩位都心知肚明,孤立無援,又不得重視,守城之將就算累死也得不到開封的肯定,從親疏遠近來看,你們兩位包括我仲兄都是棄子,又何苦做那晉國的忠臣?”
“再說了,司馬家如何篡的皇位,明眼人都一清二楚,忠誠于他們來說,根本就是一層紙,輕輕一捅就破了,司馬炎登基之后,大封司馬諸王,其中又有多少是能干之才,又有多少是貪鄙之輩,如此任人唯親,如此橫征暴斂,晉國的江山又能保留多久。”
杜模言詞切切,對著洛陽的兩位實干重臣講述漢國北上關中之后的一系列舉措,特別是民生、內政方面的事情。
與關注了軍事層面更多的羊祜不同,張華的眼界更多的投向了內政,他時不時的發問,對漢國的礦業集團、鐵坊、木坊、道坊和醫坊如何運作很感興趣。
不過,杜模在關中時并未參與這些事情,他更多的是作為北參軍司馬融的部下,跟著趙廣東征西討,漢國民生上的事情只能說一個表面,說不出其所以然來,這讓張華很是心中癢癢,恨不得馬上飛到長安一探究竟。
羊祜沒有張華這般好奇,久駐襄陽、洛陽兩城,對漢國方面的情報羊祜也收集了不少,杜模講的這些雖然更直觀,但還在羊祜的意料之中。
“元瑞,你剛才說,以漢國的國力,若是全面動員起來,可以出動大軍三十萬,但吾觀趙廣每次出師,人馬最多也不過五萬,所以,你這數字可有虛假?”羊祜追問道。
杜模淡淡一笑,道:“羊兄,你是不知道趙大將軍的為人,其用兵之精妙和節約,實在令吾等佩服,精妙就不多說了,漢軍每次的戰績擺在那里,單說節約兩字,節就是節制,約就是斤斤計較,我們參軍司每次制定方略,在兵力調度上都要算得準之又準,生怕被大將軍瞧出浪費來。”
“這是為何?昔日淮陰侯用兵,還言多多益善,怎么趙廣這里卻反過來了。”張華好奇追問道。
杜模一臉自得,道:“這話吾等在軍中也問過,趙大將軍這么回復,行軍打仗之事,若能用一萬兵獲取勝利,而出動二萬兵,是為不智,其領軍將領的品行就要被質疑,要好好查一查,其有沒有好大喜功的話語。”
“若是需一萬兵,用一萬兵,則可以激發將領最大的潛能,逼迫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去獲取勝利,這是鍛練將領能力的最好方式。”
羊祜聽到這里,插言道:“若是需一萬兵,只用八千兵,又如何?”
杜模搖頭笑了笑,道:“羊兄問的好,此言當時我們也曾相問,大將軍回答,取勝需用一萬兵,而只派給將領八千兵,這是上位者的問題,就算戰敗失利,也和統軍將領沒有關系。”
羊祜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趙廣能夠認識到是自己的問題,司馬炎會認識到嗎?
顯然不可能。
按司馬炎一直以來的作風,但凡吃了敗仗或者詔書錯了,他只會責任手下的臣子辦事不力,要是實在無法推脫了,也可以將賈充、荀勖這些小人拿出來擋駕。
“這事情是賈公閭等人出的主意,和我這個皇帝無關,你們看,我已經將他們幾個罷官罰俸了。”司馬炎這一套路已經用過好多次,搞得現在連老實人張華也不信了。
“叔子,不要多想了,我們還是想一想,接下來又當如何吧?”張華長長的嘆息一聲,對司馬炎的失望已經無以復加。
他與司馬家族沒的多少牽扯,完全憑的業績和實干上位,所以不像羊祜這樣糾結。
同時,張華漸漸心向漢國還有一個原因,他收到過曾經的弟子張軌的書信,張軌是安定郡人,其父親張溫曾當過太官令,與張華關系不錯。
張軌年少聰明好學的名聲,張華早就知曉,要不是晉、漢兩國交戰頻頻,張軌早就來到了洛陽,投奔到張華的門下。
而歷史上張軌的發跡,也正是得到了張華的引見和器重,現在雖然他的人生軌跡被改變了,但與張華的關系并沒有變化。
“元瑞,你辛苦一趟,到函谷關問一問趙大將軍,可有空與吾等會上一面?”羊祜想了想,對杜模說道。
姐姐、妻子都在趙廣手里,趙廣以親情要挾,羊祜還能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