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從新漢大戰略角度出發,提議攻打新城三郡。
這一點沒有問題,但具體到如何進攻,又需要好好的商討一番,以往趙廣統兵出兵,都是參軍司大范圍討論,提出多個意見和建議,最后匯總歸類,整理出一個最合適的選用,這一辦法好倒是好,但也有一點弊端。
突然性和隱蔽性幾乎為零。
人多嘴雜,只要有一人得知,身邊的人總能知曉一二、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廣出征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知傳揚開來了。
這一次攻伐三郡,趙廣和姜維決定改一改這個套路,軍事行動還是要注重一下保密性,原因就是對手是晉國的名將羊祜、杜預和王濬。
這三個人都是趙廣的老對手,也是晉國一方西線的重將,其中羊祜是荊州牧、鎮南大將軍,總領荊州事務,新城三郡一帶由于靠近荊州,又深入新漢腹地,也歸屬羊祜來管轄。
杜預從永安敗回后,就到了羊祜的手底下,擔任征南從事參軍,前番羊祜進攻漢中,杜預就受命在武關道上阻擊趙廣,他也是和趙廣幾次交手,不能說經驗豐富,但論及對趙廣的重視程度,晉軍將領中只怕沒有幾個能比得上杜預。
原因無它,趙廣在永安江面上,給杜預留下的陰影實在太大。
王濬也是老熟人,從巴西郡撤退回上庸后,王濬就一直滯留在三郡,司馬孚之死給他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雖然司馬炎力排眾議,沒有過多怪罪王濬,但要想再往上升職,那難度實在太大了。
司馬晃死了老爹,不敢指責司馬炎欺負老人家,只能將氣撒在能出氣的王濬身上,當然,羊祜那里也受了一些牽連,不過,羊祜與司馬炎關系深厚,又兼坐鎮荊州關系重大,司馬晃的告狀暫時還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過,王濬的年紀已有六旬,對這些也看的比較開,他的性格本身就屬于爽朗曠達,恢宏大志的一類,司馬家瞧不上他,那也沒什么,只要羊祜看得上自己的能力就行。
本來,馬隆也在武關道的上洛一帶鎮守,這是一員老將,也是一員勇將,好在開春的時候,司馬炎因為匈奴五部在并州太原郡鬧騰的實在不像話,太原王家已經幾次要求朝廷派兵馬進行鎮壓,馬隆因此被派到了晉陽一帶,主要負責監視和壓制匈奴諸胡。
對于這一任命,馬隆很是高興,相比在武關道狹小的山道上對付漢軍,他更向往在廣闊的平原上與胡虜交鋒。
另外,馬隆也想明白了,他發明的偏箱車雖然在峣關一戰中被克制沒發揮什么作用,但并不是偏箱車過時了,不行了。
而是特殊的地形條件下才被發石車壓制的,要是換到平原上,偏箱車的移動速度遠遠超過發石車,石塊擊中偏箱車的概率將大大減少。
不得不說,但凡喜歡發明的人,都有一顆不斷鉆研的心,想通了這一點的馬隆,帶著建功立業殺胡虜的雄心壯志北上了。
他的傳奇故事才剛剛開始。
這里不談馬隆如何,反正以后還會再見面,先說趙廣這一邊,在與姜維私下商定了征討新城三郡的總體方略后,趙廣就開始在不停的調兵遣將,開始有針對性的部署。
說真的,新城三郡雖然位置上深入新漢腹地,但要是真打的話,也不太好打,幾條道路都是關隘重重,一旦被敵方事先布防,要想突破難度相當的大。
這其中:趙廣最中意的一條進軍路線,是沿著武關道一路向南,順著丹水攻占上洛、武關,到達谷城一帶,然后再由漢水逆流而上,取房陵、上庸、新城三郡。
這一路線好就好在水路交通便利,運輸糧秣、輜重等不像山道那樣艱難,但問題就是上洛一帶有晉軍重兵把守,而且谷城距離襄陽不遠,萬一要是羊祜提早反應過來,派兵堵住丹水,那進退不得的漢軍就只能無功而返。
不走這一條路線的話,就只有從漢中向東進攻了,這里的木闌道曾經給羊祜、王濬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在前番進軍漢軍失利后,王濬也是痛定思痛,在木闌道的反方向,同樣修筑了層層的隘口圍堵,用以防備漢軍的進攻。
“大司馬,打新城三郡,從武關道進軍的話,我們一要行動隱蔽,最起碼在進攻上洛之前,不能讓晉軍一方發現我軍意圖;二要攻勢凌厲,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上洛、武關、谷城這三處要隘,絕不能讓羊祜從襄陽派援兵過來;三要關門打狗,拿下谷城之后,新城三郡的晉軍就是甕中之鱉,我們可以圍困城池、斷其糧道,促其投降,若有不從,則大兵壓境,一力破之,以震懾其眾。”
趙廣殺氣騰騰,將自已的設想向姜維講了出來,姜維在戰術方面的造諧相當的高,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在沓中回援劍閣的軍事行動中,甩開魏軍的圍追堵截,提前到達劍閣設防。
“元忠,你有沒有考慮過一點,進一步調動上洛的晉軍,讓他們離開上洛駐地,從而確保我軍在武關道的軍事動作更有突然性?”姜維思慮了一陣,忽然提出了另一個設想。
趙廣一怔,調開上洛守軍,這如何能成?上洛是晉軍防范關中漢軍南下的重要隘口,羊祜在此駐有六千余精兵,雖然原先的守將馬隆調走了,但接任的張雄也是一員猛將,在永安時也吃過趙廣一次虧,用兵相當的謹慎,不是那么好騙。
“大司馬有何良策教我?”趙廣虛心的一拱手,向姜維深施一禮。
姜維哈哈一笑,胸有成竹指向沙盤說道:“元忠,你來看上洛的東面,正是洛水的上游,兩地之間有便道暢通,前番馬隆率軍進攻峣關,就是走的洛水這條水路,我們要是遣一支精兵搶占洛水,擺出沿洛水而下,兵發洛陽的態勢,你說上洛的晉軍會如何應對?”
趙廣倒吸一口涼氣,姜維這一手,不就是沓中至劍閣大迂回的翻版嗎?
當年,姜維在陰平橋頭虛晃一槍,逼的諸葛緒回師武都救援,姜維卻乘機襲占了空虛的白水關,這一回要是調開上洛的晉軍,則漢軍南下最大的障礙將不復存在。
“大司馬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實在令人嘆服,關于東進洛水的疑兵由誰來率領,不知大司馬有何考慮?”趙廣感慨之余,也索性一事不煩二主,在領軍將領上再聽一聽姜維的意見。
姜維傲氣的抑了抑頭,自信的說道:“這最合適的人選,就在元忠你的面前,由他來領兵,不僅上洛的晉將張雄會上當,就是洛陽的司馬炎也一樣看不出真假來?”
趙廣張大了嘴,瞪著姜維已快全白的須發,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維自薦?
這怎么可以?萬一有個閃失,那他趙廣將痛失左膀右臂,不,從心理上來說,趙廣其實已經將姜維視作自己在戰場上的良師益友。
姜維見趙廣憂心沖沖,遂出聲安慰道:“元忠,你不用多慮。我姜伯約領兵作戰,雖然也曾敗過,但那是形勢所迫為了自保,又兼軍糧不濟、輜重不足,現在大漢國勢欣欣向榮、兵精糧足安定、甲具器械齊全,我還想多活幾年,再看一看你趙元忠收復更多的疆土,只要疑兵調動張雄的目的達成,我即領兵撤回,不作無謂之犧牲。”
“另外,這幾年元忠你一路東征西討,戰功顯著,我姜伯約也是統兵之將,卻在長安坐享其成,心中實在不甚得意。這次武關道之戰,距離關中長安不遠,只要引開上洛的晉軍,我就立馬回師關中,并不會影響大漢的大局。”
姜維鄭重其事的把自己的想法向趙廣說出,老將軍的臉龐上,帶著期盼又帶著興奮,讓趙廣不由得心中感嘆。
確如姜維所說,這些年他考慮問題太單一了,沒有過多從姜維的角度來體會他的感受,一味的將姜維留在后方鎮守,對于這一位戎馬一生的名將來說,并不是幸福。
姜維更向往的,是將軍恨不死于疆場的決然,是馬革裹尸還的悲壯,是在全軍將士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中,迎著沖向敵將,斬將奪旗的那份榮耀。
“絕域輕騎催戰云,男兒應是重危行。這是元忠你在出征河東時唱的從軍歌吧,大丈夫當如是,怎么樣?這收復三郡之戰,你來唱主角,我來唱配角,我們好好的比一比,誰的本領更厲害,誰的計謀更出色?”
姜維語聲切切,讓趙廣感受到了蜀漢老一輩將領的人格魅力,還有那種豪邁決然之氣,也正是這一種精神,讓趙廣奮不顧身,在沓中拼死斷后,誓為挽救蜀漢覆亡而付出生命。
“大司馬,那我們就一起并肩作戰,為實現丞相遺志而努力,為復我漢土而拼殺,大漢,壯哉........。”趙廣為姜維之言而動容,也不由的激動起來。
“大漢,壯哉!”
趙廣、姜維第一手聯手出征,這一次,縱算前面有重重困難,趙廣也再無畏懼,因為他的身畔,有一員老將在輔佐著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