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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為陛下送行

  趙廣率軍沿涪水而下,向永安進軍。

  杜預領軍沿大江東進,意奪取巴郡全部。

  羅憲孤軍堅守永安城,時時準備與趙廣來一個里應外合。

  圍繞永安這個焦點,漢魏之間又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杜預順江而下全軍兵力共計一萬余眾,大小船只約四百余條,這些舟楫并不是杜預憑空變出來的,而是鐘會的遺產。

  魏軍入蜀之后,試圖自立的鐘會利用占據蜀郡的實力優勢,開始打造戰船、收攏商船,編練水戰之師,待稍稍成形,卻因身死被杜預撈了個便宜。

  從數量上來看,魏軍水師已經算是巴蜀一帶規模最大的一支水軍,但從質量上看,杜預的這支水軍戰力上,又有諸多的不足。

  負責操練這支水軍的魏軍將領李準,其祖父李異,曾是益州牧劉璋手下征東中郎將趙韙的部將,后來又追隨錦帆賊甘寧投靠了吳國,不過,李異在夷陵之戰中,被蜀將吳班、馮習所敗,李異戰死。

  李家在李異死后沒落,到了李準時已經淪為豪酋部帥,鐘會得知李準勇猛,水戰本領出眾,遂往請李準擔任魏軍操江裨將。

  由于時間太短,又不堪被重視,李準雖然盡心盡力,但魏軍將卒對水戰的熟悉程度充其量也就是能行走的地步,特別是到了大江之上,杜預、張雄、李準更是只能沿著江邊而走,不敢將船隊駛入更為開闊的江中。

  永安上游,蜀地江陽郡。

  魏將張雄領先鋒疾進向東,到達江陽時,突然停留了一天一夜,張雄倒沒有耽誤戰機的惡意,他只是想報答杜預一下。.tv.()/m.tv./

  全軍駐足不前,魏軍將卒聽到張雄的這一命令,不禁感到萬分不解。不過,隨后張雄向他們解釋了其中原因:給杜預將軍治病。

  杜預的大脖子病,在三國時屬于疑難雜癥,醫書上把這個病稱為“哉人之頸”,春秋時期著名的風水師樗里疾得的也是這個病。

  要知道樗里疾當時還是秦國的王族,秦孝公的兒子,秦惠文王的弟弟,地位已經很顯赫了,但就是沒辦法治好這個難疾。

  張雄到了江陽之后,聽到此地有治愈哉人之頸的例子,不由得高興萬分,他想著報答杜預的知遇之恩,于是想要給杜預找一下治療大脖子病的偏方。

  其實,杜預的這個病,還要細分為缺碘和碘過剩兩種,治療的方法也不同。缺碘引起的大脖子病,患者就適量的增加碘的攝入,增加含碘量高的食物。

  杜預是關中人氏,長期居于內地,平時也不會食用一些江海產品,身體缺碘也是正常。

  江陽郡的井鹽,產量與廣都的鹽井不相上下,在張雄到達之前,這里歸黃氏豪族所有,這個黃氏也就是蜀國的寵臣黃皓的家族。

  黃皓祖上是江陽人氏,這些年依靠拍劉禪馬屁,聚斂了諸多的財富,不過,現在黃皓也一起被送到了魏國,成了無職無權的閑人,黃氏沒了依靠,也只能任人宰割。

  張雄到來之時,黃氏已經被鐘會的亂兵給洗掠了一遍,不過畢竟根深蒂固,等張雄再到時,黃氏家族才始被連根拔起。

  杜預見張雄又是給自己治病,又是充實軍中糧秣,倒也沒有怪張雄耽誤先鋒的本職工作,魏軍在江陽稍作休整,再次啟程向永安進發。

  此時,趙廣的先鋒陳同部已經到達臨江,這里是閬水嘉陵江、渠水渠江、涪水涪江交匯之沖。

  臨江在后世的名稱叫合川,這里在南宋的時候修筑有一座著名的堡壘城:釣魚城。

  陳同引軍到達臨江,在稍稍觀察了這里三江匯流的險要地勢后,漢軍在釣魚城原址上修了一座小寨,陳同的用意一是接應趙廣的主力部隊,二是阻擋來自閬水方向的王濬魏軍。

  五月一日。

  陳同率軍搶先一步,進入永安城。

  城內的漢軍兵力總數增加到五千人,其中水軍有七百余人,除了兵力增加外,陳同這一部還給永安守軍帶來了最為先進的鋼刀、鎧甲等兵械,這讓羅憲守城的信心倍增。

  等到杜預領軍到達永安外圍江面時,漢軍已是準備齊整,刀槍、鎧甲、糧秣補充完畢,杜預在得知就是在江陽耽誤的功夫,讓漢軍先鋒鉆了空子后,臉上神情極其難看。

  責怪張雄嗎?

  張雄也是一心一意為自己好。

  可是,不是張雄的錯,難道是別人的錯。杜預忽然感到,永安這一仗只怕會有些波折。

  豎日,杜預魏軍主力陸續到達永安城外,沿江列陣,杜預沒有留后手,直接將被俘的蜀國官員押在陣前,當先兩個是樊建和董厥,后面還有一群的蜀國大大小小的官佐。

  樊、董兩人這兩天苦頭雖然沒吃,但氣色很是不好,劉諶和宗、霍兩人的遺體他們已經見到,待看到滿身被箭矢射中的劉諶,樊建一下子軟倒于地。

  “陛下戰死,臣子茍活,這臉面何在?”樊建心如死灰,但讓他去主動求死,比如說跳江自盡,他鼓起勇氣嘗試了幾次,又無奈的放棄。

  董厥的情形也和樊建一樣。

  永安城上,羅憲、陳同瞧見魏軍軍前的蜀國大大小小官員,臉上也不由得難看起來。

  “杜元凱,他想干什么?這般行徑,豈是君子行為?”羅憲怒氣直沖腦門,對著城外的魏軍破口罵了起來。

  “左將軍,杜預這是想要激怒我們,他的想法就是背水一戰,誘使我軍棄城出擊。”陳同倒沒有羅憲這般羞怒,跟著趙廣見識多了,什么樣的陰謀詭計沒見過,杜預這一番震懾主要是想先聲奪人。

  羅憲冷哼一聲,對陳同的提醒微點了下頭:“放心,我羅令則什么陣仗沒見過,這兒戲一樣的行徑,還騙不到我。”

  “各部將士,都給我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不許出聲,不許叫喊,聽見沒有。”羅憲揮著手,大聲喝令道。

  杜預想要激怒永安的守軍,羅憲將計就計,就用魏軍羞辱人的做法來反刺激漢軍將士,這一番斗智斗勇,說起來煩瑣,實際上也就是一瞬間的判斷。

  杜預見城上沒有反應,心知這區區小把戲也騙不過羅憲,即對張雄道:“再令人將蜀國皇帝劉諶、宗預、霍弋等人的棺木抬上來,就放在岸邊,讓大嗓門的士卒叫陣,就說蜀國皇帝的遺體在此,特意送還,請羅憲將軍前來領取。”

  張雄點頭應允,即安排麾下將士將已經收斂的劉諶等人棺木從舟艉上抬上岸來。

  杜預來勢洶洶,這一下立將羅憲、陳同將到死角。

  而更讓永安守卒心焦的是,樊建、董厥等被俘官員看到運送劉諶等人的棺木,一個個悲從中來,伏倒于地哀哀痛哭起來。

  城上守卒目睹此景,終于再也忍不住悲痛,就連羅憲也是眸中含淚,按住劍柄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羅憲羅令則,你還是人嗎?陛下在城外受苦,你卻在城中躲避不戰?”羅憲心中天人交戰,杜預這一番攻心之計著實狠毒。

  陳同也和羅憲一樣悲痛,不過,他的表現稍稍好了一些,這是因為在固原時,趙廣直接將匈奴人的頭顱筑成了京觀,其作風比杜預還要狠厲,陳同多多少少有了些免疫力。

  “左將軍,末將臨出發前,君侯特意告知我,陛下之所以執意南撤,就是想要吸引魏軍南追,從而給君侯收復蜀郡爭取時間。”

  “現在,君侯的主力估計已經到達臨江一帶,我們在永安的任務是守住這座城,要是永安丟了,陛下必將死不瞑目。”陳同緊緊抓住羅憲的臂膀,一字一句的說道。

  羅憲瞪著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陳同看了良久,最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放心吧,我羅憲要是莽撞的話,這永安早就被吳人破了。”

  “來人,在城中收羅素布,我們就在這城上,為陛下送行。”羅憲嘶聲大喊道。

  “為陛下送行!”

  “為陛下送行!”

  永安城上,漢軍將卒們哼起了高祖劉邦的大風歌,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傳來,蒼涼悲壯的讓人不能自已,幾乎每一個將卒的眼睛里,都擒著即將滾落的淚珠。

  “為陛下,送行!”樊建跪在地上,臉龐緊緊的貼住了地面,他低低的呻吟著,已經再無力抬起頭來,他也沒有勇氣抬起頭來。

  比起為國戰死的劉諶,他的節操已經掉了一地。

  杜預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凌厲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永安守軍嚴守軍律的表現,讓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將軍,怎么辦?”張雄走近杜預跟前,低聲問道。

  “抬回船上吧,今天這一戰,結束了,我們接下來,準備與趙廣在這大江之上,好好的會上一會。”杜預沉聲道。

  一番算計沒有效果,杜預雖然有些氣餒,但并沒有放棄,他的武庫里面,還有其他的招數等著趙廣來領教。

  水戰!

  趙廣他擅長嗎?

  他看過古往今來的水戰戰例嗎?他懂得接弦戰的要領嗎?他有我杜預看左傳春秋看的多嗎?

  杜預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每一次答案都是肯定的。

  所以,趙廣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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