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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虛虛實實

  西州忽然戒嚴起來,軍士接掌全城。

  嚴密盤查過往的每一個人。

  西州頓時成了中土與西域中的一個孤島,與世隔絕。

  任誰也不會想到,西州都督此刻已經失去了自由。

  “劉都督,時間已經不多了,太子等著你的回復!”林光遠話音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場爭斗當中,最無辜、最沒有退路的人就是劉鄩。

  西州夾在中土西域之間,他夾在皇帝太子之間,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

  林光遠假借長安使者之名,猝然發動,制住劉鄩,一上來就以長安的家眷要挾,又許下重利,暗中勾連西州軍鎮司的將吏。

  “圣人西征河中,二十萬將士浴血奮戰,殿下如此行事,豈能讓天下人心服?”劉鄩沙啞著嗓子道。

  皇城司的手段并不好受。

  廢在林光遠手上的人不知有多少。

  五大統領中,林光遠掌審訊刑罰,手段最為陰毒。

  “圣人已經老了,這天下遲早是太子的,只要你點頭,節度使、郡王唾手可得!不要忘了,你在長安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朝氣蓬勃的年紀,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他們想一下。”林光遠眼中冒著兩團幽火,配上他寬大額頭,狹長的臉,仿佛地獄來的惡鬼。

  而他的氣質也如惡鬼一般陰冷。

  很多強硬的人,在他面前走不過一個時辰,便什么都招了。

  劉鄩笑了起來,“只怕我答應了太子,死的更快,太子成事之后,會以某的人頭塞天下悠悠之口,此事恕難從命。”

  “你真的不怕死?”林光遠眼中的幽火閃動著。

  “每個人都會死,但有的人名垂青史,有的人遺臭萬年。”劉鄩有氣無力的垂下了頭。

  “青史是由勝利者寫的,太宗兵發玄武門,囚上皇,誅手足,滅建成元吉滿門,還不是為后世稱道的圣君?而你劉鄩,將如這西域的沙粒一樣,沒人會記得。”

  劉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太子能跟太宗相提并論嗎?我勸你最好不要期望太高。”

  林光遠一張死人般的臉,仿佛從來都沒有其他表情,不會憤怒,也不會欣喜,只有陰沉,“冥頑不靈,就不要怪在下手下無情了,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他們雖然兵略不及你,但守住這座城,拖住西征大軍,還是能做到的,來人,送劉都督上路。”

  兩個虎背熊腰的甲士進來,剛要提著劉鄩外走。

  林光遠神色一動,忽然道:“等等,把兜鍪脫下來。”

  兩名甲士一愣,第一個人順從脫下頭盔。

  “你是第七隊的張敬思。”林光遠的記性一向很好。

  他的眼神飄到第二個人身上。

  第二個人也在脫兜鍪。

  但就在即將摘下兜鍪的瞬間,忽然像個豹子一般竄了出去,腰間長刀于跳躍間拔出,凌空便是一刀,只見刀光一閃,仿佛劃過一道驚雷。

  這是武元登唯一的機會。

  皇城司前后六位統領,林光遠武藝最高。

  這一刀之下,本不該有活人。

  火花一閃,林光遠卻只憑左臂擋住了。

  袖口為長刀割破,露出里面的精鐵護臂。

  “四郎,好久不見!”林光遠沒有表情的死人臉居然露出了欣喜之色,仿佛故友重逢。

  武元登一腳蹬開林光遠,反手一刀,砍倒張敬思。

  堂外之人聽到動靜,一個個破門而入。

  “從你拒絕太子的那一刻,你就輸了!”林光遠的臉又陰沉下來。

  武元登掃了掃撲進來的皇城司,又看了看有氣無力的劉鄩,大聲吼道:“你們知道在做什么嗎?這是在謀反,背叛圣人,背叛大唐!”

  “背叛圣人,背叛大唐”這八字一出口,在場之人眼神都畏畏縮縮。

  皇城司一向忠于皇帝本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條道走到黑。

  大勢之下,難免有人情非得已。

  皇城司的人互相傳遞著眼色。

  林光遠冷冷道:“別忘了你們已經畫押,若圣人還朝,第一個要誅滅九族的就是你們!”

  武元登搶道:“圣人一向仁慈,只要你們撥亂反正,不僅會寬恕你們,還會重賞!難道你們忘了,當初若不是圣人,你們早就成了一舉枯骨!又怎會有今日?”

  “休聽他胡言亂語,他在騙你們,拖延時間。”林光遠漸漸急躁起來,遠沒有剛才的勝券在握。

  “諸位捫心自問,到底是誰在騙你們,難道區區林光遠,區區西州,真能擋圣人二十萬大軍嗎?現在反正還來得及。”

  “誅殺此獠,太子賞金千兩!連升三級!”林光遠拔出了橫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人挺刀沖向武元登。

  然而才趨前兩步,一柄鋒利的橫刀透胸而出。

  那人倒在地上。

  堂中忽然安靜下來。

  只有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安靜之后,便是狂風暴雨。

  刀、錘、鞭、锏,滿堂飛舞。

  廝殺之人分成兩撥,都紅著眼,無情的砍砸著。

  霎時間,堂中血肉橫飛。

  林光遠面無表情,一柄橫刀在人群中翻來覆去,收割著昔日袍澤的性命。

  終究是他的人多一些。

  很快便將“叛徒”絞殺一空。

  武元登可以逃,但他不愿放過這最后的機會。

  “這是何必呢?”林光遠刀法如他的人一樣,陰毒狡詐。

  武元登暴起幾次都被他壓制下來。

  身上還中了兩刀,血流如注。

  堂中能站起的只有五個人,但全都是林光遠的人。

  似乎在劫難逃了。

  武元登長嘆一口氣,艱難的站起,握刀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失血太多,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

  “圣人必勝,大唐必興!”他幾乎是吼出來,然后狂笑著,挺刀沖向林光遠。

  林光遠的眼神還是如死人一般。

  他舉起了刀,“那你就為你的圣人你的大唐陪葬吧。”

  刀光一閃。

  鮮血激飛,噴的武元登一臉。

  濃烈的血腥氣,也讓他清醒了一些。

  一條斷臂飛在空中。

  不是他的,而是林光遠的。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什么時,刀光吞吐如雷。

  站著的四個人全都倒下。

  直到這時候,林光遠才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人影定住,卻是劉鄩,此刻的他哪有半分虛弱之態?

  他的人,就像他手中的刀一樣鋒芒畢露。

  “終于,讓本將找到一個機會!”長刀在手,劉鄩眸中全是殺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你一直是裝的。”林光遠忽然想起曾經見過的關于劉鄩的卷宗。

  劉鄩用兵,一步百計,長于襲人!

  劉鄩一臉傲氣,吟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虛實實,用兵之道也。兵法之妙,豈是你能知曉?”

  長刀揮下,林光遠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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