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斯韋的威名無需多說,物理學史中成就比他更高的物理學家,半只手就能數得過來了。馬哨作為后世的物理系學生,對這位大神的崇敬自然不免。
后世有“物理學四大神獸”的說法,分別是芝諾的烏龜、拉普拉斯獸、麥克斯韋妖、薛定諤的貓。
這封信中描述的“神奇生物”正是大名鼎鼎的麥克斯韋妖,在原本的歷史上也是由麥克斯韋提出,只不過要晚上許多——在麥克斯韋這位科學巨人身上,
由馬哨引發的歷史改變顯然已經有所體現。
如今的麥克斯韋只是個少年,他提出這個設想多少讓馬哨感到些意外,盡管描述得相當粗略。
麥克斯韋妖一度困擾了物理學家們許多年,直到信息論的誕生,它才被真正降服。
在此之前,物理學家們對這個問題最好的回答大概也就是卡爾·埃卡特總結的那句“思考產生熵”了。
于是馬哨便以這句話為題,給年少的麥克斯韋寫了一封回信。
“思考產生熵…”開爾文看到這句話,
不禁一陣沉吟,
陷入了思考之中。
馬哨寫完信之后,
突然說道:“我也許可以把這封信發在雜志上。”
“如此一來,這個少年恐怕會收獲過多的關注。”開爾文說。
馬哨:“天才多受到一些關注,這未必是什么壞事。湯姆森,你不也是年少成名嗎。”
“你似乎格外欣賞他?”開爾文問道。
“我有種感覺,這位麥克斯韋將會取得非凡的成就。”馬哨神秘兮兮地說。
他就是要讓麥克斯韋年少成名,得到更早、更多的關注,進而得到更多的資源。
這對麥克斯韋來說或許是一把雙刃劍,他既可能因此得到更充分的發展,也可能迷失在來得太容易的榮譽之中,最終泯然眾人。
但在馬哨看來,這個世界的物理進程已經被他加快和扭曲,未來還會更甚,一個常規版本的麥克斯韋可有可無。既然如此,試著創造一個非常規版本的麥克斯韋有又何妨?
事實上,他更想把麥克斯韋收為學生,親自調教。
只是條件不允許,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歐洲,過些時日要返回北美,
麥克斯韋就算愿意跟他去北美,恐怕也未必愿意在印第安人的世界里生活。
再者,他現在也不可能對麥克斯韋傾囊相授,那么多重大科學成果他還要慢慢發論文呢。
也許以后會有機會吧。
這封名為《思考產生熵》的公開信很快發表出去,由于它沒有哪怕一條公式,內容盡可能通俗有趣,所以也得到了公眾的青睞。
對大眾來說,不可思議的印第安先生,難得發表了一篇把所有單詞連起來之后依然可以看懂的文章,自然不能放過。
一時間,《思考產生熵》成為了大眾的熱門讀物。
得益于這封公開信的熱度,麥克斯韋,這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迅速成為英國家喻戶曉的人物。
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愛丁堡大學有這么一位天才少年,他不僅天資過人,勤奮好學,提前入讀大學,而且還得到了神奇的印第安科學家的公開回復以及極力稱贊。
這要是放到后世的中國,
妥妥地要被樹典型,
央媒報道,
緊接著就是入選高考作文熱門正能量素材。
麥克斯韋是個十分低調謙遜的人,他的公眾知名度一直不高,因此甚至可以說,馬哨此舉,直接把麥克斯韋在公眾間的知名度拉到了不亞于后世的水平。
接下來就看看,這位來到聚光燈之下的天才少年,將會走出怎樣的人生軌跡。
與公眾相比,科學界對《思考產生熵》的反應要平靜得多,畢竟這封通俗易懂的公開信似乎只是說明了一個基本事實:思維也會涉及熱力學過程——這有什么可意外的。
還沒有人意識到麥克斯韋妖背后隱藏的東西…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馬哨的書終于出版了。
系統闡述熱力學初步成果的《熱力學》一經問世,就吸引了所有物理學家的目光,幾天之內,英國本土的物理學家們就做到了人手一本。
歐洲的科學家們也不甘落后,紛紛搶購,《熱力學》由此在西方科學界快速擴散,與它同名的物理學分支也正式呈現在世人眼前。
《熱力學》在學術界掀起的波瀾已經頗為驚人,但與《槍炮、病菌與鋼鐵》相比,卻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畢竟物理學這種東西,實驗數據、邏輯推理擺在眼前,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但《槍炮、病菌與鋼鐵》就不一樣了,此書似歷史而非歷史,似生物也非生物,就算放到一百多年后也新潮得很,遑論在1848年。
更重要的是,馬哨在陳述觀點的時候,幾乎沒有羅列證據——很多證據都是下個世紀的專業研究成果,他不能拿出來,也根本記不得。
基本上,他都是這樣說的:雖然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不難想明白這樣一個道理blabla…
若是尋常觀點這樣說也就罷了,但《槍炮、病菌與鋼鐵》里的那些核心觀點,放到這個時代,哪個不是石破天驚?
馬哨寫得已經很收斂了,而且刪減、注水嚴重,有一半內容都是給阿帕奇打廣告,但這本書還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軒然大波,爭議極大。
比如他在文中委婉地表達了“印第安人的智商不比白人低”的觀點,導致一些白人種族主義者對他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印第安蠻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知道,原著的觀點可是“印第安人的智商可能比白人更高”,而且是明說,根本沒有委婉。
一個印第安人,如果敢在這個時代的白人國家說這種話,走在路上沒準要被打死。
所以馬哨沒有這樣說,而只是說“印第安人的智商不比白人低”。
他覺得這樣說已經很卑微了,沒想到還是招來許多辱罵。
當然,至少在學術界,這種攻擊性的言論還是少數,大多數爭議都是圍繞他的觀點和思維方式而產生的。
比如歐亞大陸和美洲大陸軸線的差異,導致了兩個地區的農業發展相差極大——由于緯度差異可以導致氣候差異大到截然相反,所以農作物跨緯度傳播的難度遠高于跨經度傳播,所以東西走向的歐亞大陸很快發展出了成熟的農業,南北走向的美洲大陸則沒有,這進而導致了后來的一系列文明差異。
這種前所未有的觀點以及強烈的唯物史觀,給學術界帶來的沖擊不可謂不大。
馬哨本以為書籍出版之后,他可以輕松一些了,沒想到反而更甚,每天都有生物、歷史等領域的學者找他對線,有的是在報紙雜志上,有的則直接肉身拜訪。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林肯。”馬哨扔掉手里的對線信,決定用沉默來終止無休止的爭論。
開爾文則笑呵呵地說:“我打算跟你一起去。”
“為什么?”
“和你討論一下你的書,我最近剛看完它。”開爾文說。
“你說…《熱力學》?”
“不,是另一本,你搭建的熱力學的大廈已經相當完美了,沒什么可爭論的地方。”開爾文拿起書架上的《槍炮、病菌與鋼鐵》,“我原本對它不怎么感興趣,現在總算知道它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爭議了。”
馬哨:“…”
“大酋長,又有人來拜訪你。”一個阿帕奇戰士進來說道,“他說他曾進行過環球考察…”
“不見。”馬哨下意識地一擺手,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你說什么,環球考察?”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開爾文用生澀的阿帕奇語說道,他在馬哨身邊耳濡目染地學了一點阿帕奇語,時而會秀一下,盡管大多數阿帕奇人都覺得他還不如說英語。
“他說他叫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