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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雷霆的化身】

  在場所有人都是神色一變,望向長矛射來的方向,隨即便看到了正在雨中蹣跚而來的馬哨。

  “你要干什么?”守帳篷被這一矛嚇得不輕。

  “當然是要你們別殺俘虜…”馬哨搖搖晃晃地走過去,重新拾起長矛拄在地上,避免自己摔倒于泥濘中。

  “轟隆隆…”

  氣氛凝重,無人發生,空氣中只有雷聲和雨聲在彌漫。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馬哨感覺自己的額頭好像在冒煙,似乎是雨水被他高燒的體溫蒸發了。

  高燒正嚴重,又跑出來淋雨,此時的他虛弱極了。

  他甚至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和大腦作對,試圖讓他躺下來。

  馬哨拄著長矛,以一種仿佛在說遺言的語氣緩緩道:“你們應該知道我一直以來的想法…雖然我在戰場上從不留情,但在任何時候,我總希望原住民能聯合起來,就像特庫姆塞當初主張的那樣。”

  “三百多年來,原住民已經損失掉十分之九的人口。與其說我們是祖先的后裔,不如說我們是祖先的殘骸。”

  “我們必須盡快集中殘余的力量,不論是阿帕奇人、納瓦霍人,還是阿拉帕霍人、夏延人…我們總是能分辨彼此,但白人和瘟疫永遠不會區分我們。”

  “我們真正需要的是…生存。”

  馬哨說了一段話便喘得不行,只能更用力地握緊長矛:“在昨日的戰場上,我們已經完成了復仇,現在是時候和解了…看看我們曾經的敵人,阿拉帕霍人,他們有著和我們一樣的膚色。一萬年前,兩族人必是手足。”

  其實嚴格來說,所有民族都能追溯到共同的祖先。

  但顯然,現在不是談全體人類大團結的時候,現在的印第安人也不應該是人類大團結的倡議者。

  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做這個倡議者。

  在十九世紀,白人可能有這個資格,但遺憾的是,他們還沉浸在攻城略地的快感之中,殖民世界如火如荼。又或者,他們并不是真正的勝利者,真正的勝利者還在沉睡。

  現在的印第安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被碾碎之前拼命抓住歷史的車輪,然后爬上車,獲得一席之地。

  馬哨的話讓一些人動容,但更多的人則是不以為然。

  如果說這番話的不是馬哨,而是別的什么人,估計早就被轟走了,甚至可能被當做叛徒。

  也就是馬哨,作為剛剛帶領族人獲得傳奇勝利的英雄,絕大多數人都至少愿意聽他把話講完。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對他的言論感到極大的不滿。

  “你在阻止我的復仇嗎?”守帳篷喘息道,他當然沒有生病,但憤怒的情緒讓他同樣劇烈地喘息著,他感覺馬哨是在故意和他作對。

  “我并沒有針對你,大酋長…我也阻止了我自己的復仇。”馬哨感覺自己和守帳篷的矛盾似乎已經不可調和,“你知道,我的父親也死在與阿拉帕霍人的戰斗中。”

  “我不管!”守帳篷怒喝道,“今天我一定要殺了烏鴉,以及這里的所有阿拉帕霍人!”

  馬哨沉默了一會,最終說道:“那我只能選擇阻止你。”

  守帳篷幾乎要被氣暈過去,雨水都隨著喘息進到肺管里,讓他一陣劇烈的咳嗽:“你!咳咳——咳!”

  他終于怒不可遏,直接指示身后的族人道:“給我殺了他!”

  一眾族人頓時慌亂起來,不知所措,議論紛紛。

  “大酋長要殺戰爭酋長?”

  “怎么辦,我們該不該服從命令…”

  “不,我絕對不會殺馬哨老師!”

  平原部落的阿帕奇人絕大多數都是手槍部隊的成員,以及掃盲課堂的學員,馬哨就是他們教官、老師以及最優秀的指揮官。

  經過昨日那場史詩般的勝利,馬哨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比大酋長只高不低。

  見族人半晌沒有動靜,守帳篷更加憤怒失據:“你們在干什么,我命令你們殺了馬哨,殺了這個叛徒,他不再是平原部落的戰爭酋長了!殺了他!”

  奇里卡瓦部落的橡木大酋長連忙過來勸說:“守帳篷,別這么沖動。只不過是一些阿拉帕霍俘虜而已,我們何必為此自相殘殺。”

  “是啊,這樣太過分了。”梅斯卡萊羅部落和吉卡里拉部落的大酋長也都來勸說。

  但守帳篷已經聽不見勸,渾身顫抖地吼道:“平原部落我說了算,給我殺了他!立刻!”

  眼見如此,馬哨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當即深吸一口氣,翻轉長矛,矛柄猛然刺向地面!

  大約是巧合。

  就在他長矛撞擊地面的一瞬間,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空前的驚雷。

  “轟隆隆——!!”

  這聲驚雷仿佛要撕裂天穹,聲勢勝過此前數倍,伴隨著耀眼的閃電,在場之人無不為之震駭。

  并且,在接下來足足半分鐘時間里,天空中都彌漫著劇烈的雷動,一道道駭人的雷霆縱橫于穹頂。

  眼見這番景象,別說其他印第安人了,就連馬哨自己都不禁心生一絲懷疑:該不會真有一個超然的存在正暗中幫助自己吧…

  不過馬哨并沒有為此遲疑。

  長矛落地之際,他決然甚至兇狠的吶喊聲和天空中的雷霆一同涌入眾人耳中:“今日如果有人被殺,我必在其中!”

  此時的他,確實懷抱著幾分必死的決心——愈演愈烈的高燒讓他擔心,今天有可能就是自己這一世的終點。

  如果真是這樣,他是萬萬不甘心的,畢竟他還沒有改變印第安人的命運。

  所以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場屠殺,他不希望自己死的時候,身份僅僅只是擊敗了阿拉帕霍人的阿帕奇戰酋。

  話音落下之后,眾人耳中,除了雷霆的咆哮,再無旁音。

  “轟隆隆——”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驚,既因為天空中的雷霆,更因為馬哨這瘋狂的宣言。

  周圍已經圍聚千人,而在這上千人中,最震驚的既不是守帳篷,也不是下雨天,而是站在馬哨身后的烏鴉。

  事實上,烏鴉的腦海里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眼前的景象。

  他當然認得馬哨,就是這個人在昨日將他活捉。

  他萬萬沒想到,一天之后,這個活捉了自己的年輕戰酋竟然會做出如此舉動,在雷雨中手持長矛,誓死捍衛被俘虜的阿拉帕霍人。

  “轟隆隆——”

  天空中依舊雷霆縱橫,璀璨的電光照下來,仿佛將眼前的景象凝固。

  烏鴉怔怔看著馬哨,這個擋在他和守帳篷之間的阿帕奇戰爭酋長。

  他知道,這個仿佛雷霆化身的偉岸身影,將永遠烙印在自己乃至所有阿拉帕霍俘虜的心中,不可磨滅。

大熊貓文學    1840印第安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