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上午。
營地里的阿帕奇人收到消息,從東邊來的美國商人已經抵達附近,商人將在停留一天時間,收購或者說交換他們的野牛皮。
于是在奇里卡瓦大酋長橡木以及平原大祭司下雨天的帶領下,一隊阿帕奇人帶著野牛皮,前往指定的交易地點。
印第安人不會信任白人,白人也不會信任印第安人。
因此雙方的交易地點是經過精心挑選的,離阿帕奇營地有一段距離,同時又地形平坦,視野開闊,無法在這里設伏。
雙方的人數也有限制,均不能超過五十人。
阿帕奇這邊去了四十幾個人,即將抵達目的地之際,馬哨遠遠地目測一番,估計前面白人商隊的人數應該在三十左右,其中大部分是配槍的騎兵護衛,正警惕地也望著他們。
橡木是這支阿帕奇隊伍的領頭人,馬哨則緊跟其后,和下雨天騎馬并行。
“這馬鐙確實好用。”下雨天踩著木制馬鐙,說了句,“騎馬比以前輕松多了,可以想象它在戰場上的威力…馬哨,你的確適做一名戰爭酋長。”
走在前面的橡木也道:“我們早該使用它的。不過就是有點不耐用,我已經踩壞了一個。”
馬哨說:“畢竟是木制的,如果換成金屬,耐用性會好很多…我們需要金屬。”
在下雨天的幫助下,馬鐙和強弓的推廣非常順利,營地里上千號阿帕奇人都已經換上了這兩樣裝備。
為此,馬哨還得到了一個響當當的綽號:大工匠。
這無疑是個好名字,如果換成其他人,多半會直接頂掉原來的名字,成為新的正式稱呼。
但馬哨卻不一樣,他的口哨更容易讓人印象深刻。
過去一個月里,馬哨已經辦了不知多少場“全營巡回演唱會”,凡聚會、儀式,幾乎都少不了他的口哨絕活,讓所有人都深深記住了他超凡脫俗的口哨。
因此,馬哨這個名字更加深入人心,即使大工匠這樣的稱號也頂替不了。
不多時,眾人抵達交易地點,下雨天騎馬上前幾步,對面的白人商隊也過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顯然是領頭的,三十多歲的男子,身材微胖,下巴有些胡茬,他面帶微笑問候道:“我們又見面了,大祭司,相信你還記得我。”
“你好,史密斯先生。”下雨天也用英語問候了一句。
雙方并不是第一次交易,因此沒什么廢話,商人史密斯直接說道:“我帶來了你們最喜歡的烈酒,有六百二十加侖,足夠你們裝一千兩百袋。”
“酒的價格還是和上次一樣,成色最好的野牛皮可以換三加侖,成色普通的野牛皮可以換一加侖半,成色差的半加侖…不知道這次你們需要多少?五百加侖?”
牛皮換烈酒,其他商品都是小頭,生意一直是這么做的,史密斯以為這次也一樣。
然而下雨天的話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這次我們不要酒。”
“?”史密斯以為自己聽錯了,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下雨天當即用阿帕奇語又說了一遍,吐字清晰:“我們這次不買酒。”
白人隊伍里的翻譯將這句話翻譯給史密斯,史密斯終于確認自己剛才沒聽錯。
印第安人居然不買酒了!
他頓時感到又迷惑又惱火,說道:“什么,為什么?你們不是每次都要買烈酒嗎?美味的威士忌,難道你們不喜歡它了?”
“是的。”下雨天說道,面色平靜,“我們已經決定遠離烈酒,那會腐蝕我們的身體。我們早就該這么做了。”
“不,這是誰告訴你們的?簡直胡說八道!”史密斯一揮手,語氣激動。
他發誓,如果讓他知道是誰勸說的阿帕奇人戒酒,他一定要把這個人的腦袋擰下來!
“以上帝的名義,威士忌絕對不會傷害我們的身體,不僅如此,它還會讓我們變得更有精神。”史密斯連忙繼續說道,一邊指示翻譯,保證自己的意思能更準確地傳達過去。
“…當然,有的人喝得太多,確實會發生一些不好的后果。但任何東西都是這樣,哪怕是水,喝下一加侖也會漲破肚皮,不是嗎?這不能說明酒是一種有害的東西,完全不能。”
下雨天回道:“烈酒的問題從來不是漲破肚皮,沒人能喝到那種程度…事實上,我們的一位薩滿已經指出,酒其實是一種藥,根本不適合飲食。”
“藥?”
史密斯一滯,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他很快恢復冷靜,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好吧,盡管喝酒的好處再顯然不過,但我得承認,是否喝酒也是每個人的自由。”
接著他話鋒一轉:“你們有權利不喝酒,但是,你們應該遵守信用!”
“這買賣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我們都會準備至少三百加侖的酒,并親自為你們送過來,你們不應該破壞約定。如果你們不想買酒,應該提前告訴我們。”
“我們并沒有簽署協議。”下雨天說。由于印第安人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很少簽署紙面協議。
史密斯辯道:“去年你們還告訴我,你們需要更多的烈酒!”
“或許,但那最多也只是口頭,按照你們白人名義上的誠信原則,只有寫下的契約才是必須遵守的。”下雨天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在絕大多數印第安人眼中,白人和誠信沒有半毛錢關系。
史密斯無言以對,一時間只能抿著嘴,緊握著韁繩,似乎在試圖壓抑怒火。
商隊里的其他白人也都一陣躁動,議論紛紛。
“真是見鬼,印第安人居然說他們要戒酒!”沒人能想到阿帕奇人居然會突然戒酒。
“難道我們要白跑一趟?”
“這下可賠大了!”
還有一些白人直接惡向膽邊生,與周圍的人低聲討論起了沖突的可能。
“我想我們可能需要一場戰斗…”
“說得對,但不能在這,你得知道,不遠就是阿帕奇人的大本營。而且就算要打,最好也不是我們出手,我們是商人…”
看著白人們的騷動,下雨天不為所動,事實上,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阿帕奇人壓根就沒考慮過不買酒,這根本不可能,且不說族里有些酒鬼一時半會戒不了,烈酒的醫療用途阿帕奇也不可能放棄。
他只是想少買些罷了,剛才說的則不過是一種談判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