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文祥交涉的,自然是額爾金伯爵等人,這都是在京師見過的。但是那些聯軍士兵,卻幾乎都不見了,換成了東亞人面孔的士兵。
是個人都會疑惑啊,所以文祥私下就托人去問。一問之下,令他大吃一驚,這如山一般的大艦巨炮,還有成千上萬的東亞士兵,居然全都是日本國的。
船上掛著的旗幟,叫德川三葉葵,乃是日本國王源忠正的大旗。至于那些陣列嚴整,氣宇軒昂的大兵,都是日本國的軍隊。此番是受英國特使額爾金伯爵的邀請,前來維護國際秩序,要求沙俄將旅順口歸還給清國。
不必說,文祥心中震駭!
日本國他是知道,就在朝鮮國對面嘛,以前還有倭寇抄略沿海地方呢。怎么現在居然有比之英法還要強勁大船,有同英法一般無二的大軍?
第一時間是震駭,第二時間就是憂慮了…
憂慮什么不必說了吧,總之文祥也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什么東西。只是同額爾金妥為轉圜,小心應對。額爾金其實很不耐煩和清朝廷的官員交接,因為這些官吏十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毫無外交體驗。
最后的結果一般都是他說啥,對面啥也不答,最后直接拉出一張條約,對面流著眼淚簽一簽,然后整個外交流程結束。
好在文祥雖然也并非什么奇異之材,但是大致上起碼還懂得說話。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他是旗人,而且是旗人中少有的進士。說白了,那可是正兒八經咸豐皇帝夾袋里面的一號人物,只要不犯大錯,這輩子有得升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文祥相對于一般的官員,會更“敢”一點。
如今英國人既不要錢,也不割地,還說要把被俄國人強占的旅順口歸還給帶清。文祥心下大定,只要不簽條約,那就萬事大吉。
一方面快馬加鞭的給咸豐皇帝報信,一方面表示會立刻調遣一營兵馬過來守衛旅順口。只要不是割地或者開租界啥的,文祥立刻可以答應。甚至如果說這時候額爾金再囂張一點,索要一點軍費,二三十萬銀子的話,文祥應該也會給的。
公事辦完,文祥作為滿清官吏中比較上進的一批人,便小聲詢問一件事。港口內的大艦,一條須得多少銀子,有沒有現成的船可以購買,操作使用起來如何…
他和恭親王奕,大致上算是清朝廷內較早一批的洋務派。雖然不傾向于學習西方先進的政治制度或者文化教育,但是對于軍艦大炮什么的,還是非常欣賞的。就和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那一套差不多。
我帶清打不過洋人,只是因為武器裝備不行。等我們都換上了洋人的武器裝備,就可以打得過洋人了。
此前清朝廷不是還有心籌辦一支西式艦隊,然后拿去揚子江上面,鎮壓太平天國起義軍嘛。但是英法聯軍復來,雙方的接觸中斷。都沒有需要羅什伯爵攪和,籌辦新式海軍艦隊的事情暫時便被擱置了起來。
現在清朝廷所謂的“撫局”,英法所謂的“和議”,已經成立了。文祥今兒見著這大船,心思便活絡了起來,花點銀子,置辦起一個八旗水師,總是好的嘛。
僧格林沁三萬馬步官軍在通州八里橋被英法聯軍給打崩了,滿清損失了手中賴以維系統治的一支“直系”軍隊。作為旗人,請問文祥會不會希望滿清能夠繼續掌握一支得用的軍隊,維系他搖搖欲墜的統治呢?
毫無疑問,是一定的!
而且不用京師八旗,用點關外的八旗,還有部分其他地方的八旗也一樣的嘛。重點是八旗就行了,京師的八旗爛透了,可是挑選幾十個有點腦子的軍官應該還沒問題。再從關外選二三千人,這隊伍總能拉出來的。
說個算是野史的東西,袁大總統在榮祿沒有死之前,雖然也混得可以,可是始終被榮祿壓一頭。有榮祿在,袁大總統最后未必能夠掌握京師的情勢,直接威逼隆裕太后,請她宣布清帝退位。
左右的洋人,尤其是法國特使葛羅聽到文祥詢問,十分自得的表示,這船是他們法蘭西新造出來的世界第一大艦。如今全世界只有法蘭西有一條,英國有一條,剩下兩條全在這兒了。
這鐵甲艦可不是開玩笑,前不久在對馬島外,兩條船迎擊俄國海軍二三十條船(運輸船也算上了,吹嘛!),硬是毫發無傷,反倒擊沉了俄國人十二條大船,打得俄國人哭爹喊娘,死者數以千計。
至于造價嘛…
說到這個事,英法兩國特使都意識到文祥的想法了,文祥這是想要買鐵甲艦啊。擺明了就是看到如此銳器,希望擁而有之。
有一說一,雖然英法有了德川幕府這個很好用的馬仔,在遠東作為抵御沙俄發展的急先鋒。可是日本和沙俄接壤的地方太少了,主要和沙俄接壤的還是清國。
雖然看不起清國的軍隊,但是稍稍扶持一下,讓清國有點人馬可以抵抗一下俄國。不說抵抗到英國大軍前來相救,起碼抵抗到英國公使通知傳習隊前來相救吧。
況且再說了,這旅順口諸位使節也看到了,是個風水寶地啊。天然的軍事良港,而且是溫水不凍港。留在這里空置,并非好事。
應當扶持一下清朝廷,發展一點海軍,守住旅順,不把旅順再丟給俄國人。讓俄國人始終得不到面向太平洋的溫水不凍港,發展不起來。
“此艦造價,說來可不便宜。”額爾金摩挲著自己權杖頂端的寶石。
“若說是換成白銀的話,須得一百萬到一百二十萬兩。”葛羅報出了一個數字。
其實兩家的心思一樣,他們最好碰上帶清這個出錢訂船的,方便他們試驗制造對馬海戰之后,改進型的鐵甲艦。就和當年幕府出錢,讓法國人建造鐵甲艦的試驗品一樣。
“百萬之多嘛…”文祥雖然感嘆,可是卻頗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