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辰了?”
忠右衛門躺在榻上,始終睡不安穩,腦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亂糟糟的。索性坐了起來,詢問一旁的阿蘭。
“大概三四點吧。”阿蘭本身五點也就要起床了。
身為家中主母,比自己的丈夫早起,然后再打扮梳洗好。等丈夫起來,就有熱湯飯吃,是此時一般日本妻子的常態。而且四五點的時候,在日本橋的小販,都已經進了貨往自己兜賣的街町趕,起晚了就不好買菜了。
“起吧…”忠右衛門披上了外衫。
拉開障門一隙,昨夜的小雪此時還在下,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十九世紀下半期的氣候,始終是這么寒冷,春季相當的短暫。
這邊廂有了動靜,睡在稍外側的兩名侍女也趕緊起來。先是服侍著阿蘭穿戴好,又幫著阿蘭過來給忠右衛門換上棉衣,梳頭。
“廚房有冷飯嗎?”忠右衛門實在定不下心來,便不準備按部就班的等早飯了。
“有的。”
咱們這家里可不是《紅樓夢》后期的賈府那樣,東府的尤氏來賈母這里吃飯,連一碗好些的米飯都不夠吃,只能讓尤氏吃丫鬟們吃的。廚下怎么著也得有多備的飯食,忠右衛門想吃就能立刻有。
正說著,卻見到寺澤新太郎已經起身,&sp;正在院子里面,&sp;和忠右衛門的那些衛兵做健體操。他以前是一大早起床和天野八郎到河邊練劍的,當年兩人頗有幾分聞雞起舞的意思。
現在天野八郎奉命擔任將軍之警備,留駐在江戶本城的表奧,他也沒辦法和天野八郎練劍了。只能帶著忠右衛門的十幾名護衛,&sp;在家里跳操。
“新太郎,&sp;別跳了,收拾一下。”
一行人簡單的吃了兩大碗茶泡飯,&sp;便護衛著忠右衛門出門。忠右衛門騎上馬,&sp;反倒是停頓了下來,不知道該去哪里。
“殿下?”寺澤新太郎也騎了一匹馬,&sp;他雖是忠右衛門的侍從武官,&sp;可是級別到了,自然得騎馬出行。
“唔…”忠右衛門沉吟了一下。
方向有兩個,要么是去江戶城,要么是去城下大營。江戶城差不多六點就要開門了,&sp;因為給將軍様送每日新鮮食材的人開始往城內送菜了。一般的幕府奉公武士,&sp;從七點到九點,&sp;也會絡繹不絕的登城。
至于城下兵營,&sp;也就是第一江戶師的駐地。除開放假,&sp;外派,&sp;還有留守在江戶灣內諸多炮臺上的部隊外,&sp;見在營內的大軍,&sp;總有七千多人。很快就要起來出操鍛煉,&sp;出完了操就是早飯。
往常松平齊宣會先入營,跟著士兵們出操再吃完了飯,&sp;然后登城辦理公務。忠右衛門雖然也關心軍中事務,但做不到天天和士兵會操。
“先去兵營。”猶豫了一會子,&sp;忠右衛門還是選擇去往大營。
胯下唏律律一聲,四蹄踏著薄雪,&sp;便沖出了江戶川邸。十余名衛兵紛紛跟上,留下一連串腳印。
“怎么樣了?”林八郎也在馬上,&sp;被他裹挾到車站的士兵,&sp;數目遠不足三千人。
“約略只有二千…”大致清點了一遍的涉川善助,面色有些發白。
并不是著急或者難受,純粹實在外面夜里凍了一夜罷了。眼見著聚攏到了二千人,其實他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二千…”林八郎估摸著這點人也差不多夠用了。
“不等了,&sp;立刻把武器分發下去,然后開車!”
火車開到江戶還得一個小時,&sp;得趁著江戶還沒有從睡夢中完全蘇醒,打江戶城一個措手不及。那樣才能夠速戰速決,面白將軍。
“好!”涉川善助口中的銅哨不斷吹響,除了早前他們本部的五六百人很有秩序的上了車,剩下的二千人雜亂不堪,擁堵著,磨蹭著。
也虧林八郎足夠有決斷,不再等待。不然光是在車站上車,半個小時都未必能夠把人全部上完。
他們上的車,自然是昨天的末班車。到了橫濱,就發現橫濱車站亂糟糟的。等想要出發時,已經有亂兵過來哄搶紅銅了。車站內的工作人員,要么被打跑了,要么被嚇傻了。誰能想到開著火車,還會發生兵變啊。
等到有人想起來,要去車站旁邊的電報局報告的時候,&sp;涉川善助已經殺過來了。電報局就發了一個空白報到江戶,電線便被涉川善助給剪了。
“炮兵呢?”林八郎還沒有上車,左右尋高橋太郎。
“已經推上車了,只是一趟車怕是走不了。”高橋太郎這大冷天的,忙得一頭汗,手上也臟的很。
兩千七八百人的軍隊,還要武器彈藥,甚至還帶著十幾匹戰馬和兩門大炮,可不就得兩趟車才能拉得完嘛。
“那你監押下一趟車,我先走!”林八郎只能如此分派。
起兵的骨干只有五百多人,現在還要分出去一部分,監押第二輛車,那么第一輪直插江戶城的兵力又要減少了。
這一點在起兵之初完全沒有計劃到,是他的失策。只能希望兩趟車之間的間隔不要太久,到時候能夠銜接的上。
“好!”高橋太郎答應的也快,和林八郎一擊掌,轉身就走。
火車嗚嗚發動,被威逼著開車的英國司機,心中不知道罵了多少遍娘。明明看到了英國公使阿爾考克的人,可是等林八郎他們一上車,阿爾考克就被放跑了。根本就沒有要搭救他這個英國公民的意思。
對了,還有一條,也是林八郎他們整個計劃中比較重要的一環,最終也沒有達成。
裹挾松平齊宣!
他們倒是想在橫濱搜索松平齊宣,可是稍微匯聚了一下各方面的情報,松平齊宣在離開了橫濱官廳之后,就去了奈良屋橫濱支店。可是等他們趕去奈良屋的時候,奈良屋早就人去樓空了。
重要的賬簿、現金等物,都被帶走,人更是一個不見。線索中斷,野戰大營也始終沒有傳回松平齊宣回營整兵的消息,那么大一個活人,好像就這么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