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給六千條洋槍,包彈藥訓練,還加一百五十萬英鎊。條件是一個月內就得準備好三千人出征加爾各答,同時后續還要有做持久戰和增兵的準備。
“完全無償?”
雖然一般而言,對外交涉都是忠右衛門主持發言,井伊直弼等人并不會實際參與,有話也是經由忠右衛門的嘴說出。但這回不同,白撿現成的,屬實有幾分吸引力。
“不需要償還,只需要出兵即可!”阿爾考克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公使先生可否稍等,我們也需要商議一下。”忠右衛門看到井伊直弼的眼神流轉,顯然是已經準備答應下來了。
“沒問題,請。”阿爾考克端起茶杯,長舒了一口氣,他確信自己已經說服了幕府諸位閣臣。
幕閣一大幫人立刻離開談判的和室,另尋了一間屋。倒不是說忠右衛門有別的想法,而是想到了某個一直在觸摸,可是始終沒有觸摸完的底線。
大伙兒坐了下來,井伊直弼示意忠右衛門,你有話就說吧。剛剛英國佬給的條件還是可以的,能夠接受。拿英國人的錢,練幕府的兵,不管打到最后剩下幾個兵,幕府都是賺。
“我有一事,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忠右衛門故作試探。
“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說。”井伊直弼很少看到忠右衛門這么磨磨唧唧的樣子。
“以我來想,此番募兵,募平民百姓吧…”
一句話,讓五個中老年男人為我低頭!
江戶時代的兵與民有完全的界限,往前的戰國時代,諸侯大名為了增加自己的軍隊數量,往往大規模的拉攏自耕農和流民進入軍隊,那時候兵民界限非常模糊。有可能早上還是河邊村的小農民,下午就成了年俸五貫文的常備足輕,等到轉年,就成了年俸五十貫,五人扶持米的足輕組長。
元和偃武之后,兵民的界限被完全的限定了下來。武士就是武士,能當兵的只有武士,而老百姓則一輩子都是老百姓,怎么辦都是老百姓。就算是受到幕府下賜“苗字佩刀”之權的人,也并非完全的武士,頂多算是一種榮譽罷了。
此前幕府募兵,武士已經汰爛,奧詰銃隊就是最好的體現,完全就是養老院,屁用沒有。所以傳習隊在成立之初,就沒有往武士群體本身去想。一開始招募的是武州八王子千人同心眾,披著武士外皮的老農民。
到后面,千人同心招募完了,便開始招募天領以內的各種苗字佩刀者,也就是豪農豪商家里的老二老三等。這些人沒有家業繼承,理論上也是社會的不安定分子之一,招進軍隊來,也屬于拉攏他們。
可是苗字佩刀者在日本的人口中,到底只是少數而已,舉國之下,百分之八十多的人口,都是農民。
在商船學校的招生中,忠右衛門實際上已經打破了界限,募集漁家和商人的子弟進入商船學校作為學員。因著名義上學成之后,都是去德川郵船通信株式會社里打工的,所以沒有人在意什么。
但忠右衛門想的是,這些人在平時以商船船員的身份存在。真要是打仗了,簡單編練一番,就能送上海軍戰艦當兵。一旦打起仗來,求兵若渴,幾乎不會有人跳出來反對,說什么不要這些平民兵,就得我們武士老爺去填炮眼兒。
這步暗棋到現在也沒有發出,不曾想卻有了眼前這個更好的機會。
咱們的想法很簡單的,阿爾考克說得好聽,是為幕府編練新軍六千人,實際上大家都懂,這六千人他都準備拉去印度當炮灰的。不然他憑啥那么好心,為幕府掏錢?難不成阿爾考克是愛幕府愛的深沉?
英日友誼萬萬年?
呵呵呵呵…
此番出兵印度,和當初勘察加一戰大不相同。勘察加一役,規模不大,打完也不能再遇上別的敵軍,勝利完事就能收工。
印度反英大起義那可是戰火綿延,打了好兩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鎮壓下去的。戰爭的烈度遠勝于勘察加一戰,傳習隊會死很多人,非戰斗減員也會很大。
全日本才幾個苗字佩刀者?夠做炮灰去為英國人填壕溝嗎?恐怕是遠遠不夠的吧。克里米亞戰爭,英軍死傷幾乎十萬人,而英軍總兵力才不過二十多萬,約等于有一半的減員。
幕府能夠承受的起派出去的傳習隊死傷一半嗎?
阿爾考克是要拿日本人的人命,染紅自己的頂子的,不然這么多的錢,這么多的槍炮,他怎么會白白送給幕府。
反正幕府是肯定死不起這么多苗字佩刀者的,那么是否轉變一下思想。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頂著個腦袋往外冒粗氣,農民和苗字佩刀者也沒有什么區別的嘛。
雖然說這個話,頗有幾分統治者的骯臟嘴臉。可到底死農民,總比死苗字佩刀者來的強吧。就算六千農民兵死傷三千人,無非也就是死了幾個農民罷了。
三千二百萬農民呢,哪天不餓死幾百個?
與其讓農村多余的農民餓死,不如招進軍隊,送他們去印度。若是死了,起碼當個飽死鬼,不用在家鄉活活餓死。若是活著回來了,那就是老兵啦。賞他一個苗字佩刀,幕府又不虧什么。橫豎總比全讓現在的精兵去送死來的強。
更重要的是,這能夠打破非武士不可當兵的鐵律!
忠右衛門拉著幕府這條破船往前走,解決掉武士這個大包袱是最關鍵的問題之一。而武士又世襲了當兵的權力,必須打破這個鐵律,幕府才能夠持續的擴張和加強軍事實力,為將來可能發生的內戰做準備。
真要是全靠武士來打仗,那結果忠右衛門瞧了可能會活活氣死。只靠苗字佩刀者,這軍隊人數也不可能擴張開來,還是得靠平民。
“募民為兵,送往天竺嘛…”井伊直弼聽了忠右衛門的話,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立刻否定,只是開始權衡起其中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