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躺平就行,這事情大了,落不落的到忠右衛門頭上還兩說呢。包裹也不急著收拾了,誰知道這事情能在幕府吵多久,或許三天,或許五天,或許十天半個月…
轉天一大早,松平齊宣果然沒有絲毫的克制,直接登城向自己的親大哥德川家慶反訴,控告德川齊莊侮辱了自己身為十萬石親藩大名的名譽。要求幕府處置顛倒黑白的德川齊莊,并且痛擊那些刁民。
很好,事情鬧開了,矛盾斗爭公開化明面化!
德川家慶既不能真的痛斥德川齊莊,或者說不能在明面上痛斥自己的這個弟弟,又不能判處松平齊宣犯錯乃至于犯罪,陷入了兩難。
毫無疑問的,在受理了兩人的直訴之后,德川家慶在老中們的建議之下,開始施展絕對無敵有效的拖字訣。甭管這招說起來多簡單,還被人指責是延宕拖沓,會讓很多人詬病,可是這玩意兒就是好使啊,真好使!
一心想要討好尾張藩臣以及百姓的德川齊莊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機會,哪里肯就這樣把事情給拖沒了,針鋒相對的和松平齊宣頂上了。
因為松平齊宣是按照幕府維護武士等級身份的法度辦事,要是攻擊幕府的法度有錯,就等于是在挖武士的根,那絕對得不到旁觀者的支持。于是德川齊莊在有心人的攛掇之下,開始瞎編亂造。
我不能攻擊你辦的這件事本身,那我可以攻擊你的人品,你的道德,你是其他事情!
也是政治斗爭里面的老套路了,套路雖然老,但是絕對夠好用,而且是非常好用。尤其是德川齊莊一早就下定了決心要搞事,這輿論散播的就比松平齊宣要早,大大的占據了優勢。
什么松平齊宣為人行事暴躁,侍從小姓稍有小錯,便打罵非常,甚至毫無理由的處死犯了小錯的侍女,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什么覬覦家臣的妻子,逼迫家臣把妻子獻出來給自己享用,家臣不肯便暗中謀殺家臣。
反正只有瞎編就得了,造謠動動嘴,辟謠跑斷腿。
本來松平齊宣就是一個自大狂的性子,平時待人處事也確實很囂張。對屬下打罵也不是一回兩回,公子哥就是說的他松平齊宣。稍微對松平齊宣有些了解或者耳聞的人,一聽這些尾張藩散布的謠言,結合自己所知,便立刻認為這些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人就是這樣,最喜歡聽這種大人物的謠言,而且是不好的謠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謠言流傳的飛快,沒兩天便在江戶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連許多外樣大名都知道了這些事情。
尾張藩也是厲害,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敗壞的乃是德川家以及親藩的名譽,他卻照樣這么做了。把德川家的名聲給敗壞了,對尾張家能有什么好處?
或許真的是仇恨早就遮蔽了雙眼,只管先把嘴里這口惡氣出了再說。至于以后的事情,哪管他洪水滔天。
一下子就使得松平齊宣嚴格按照法度執法的事件,瞬間轉移到了松平齊宣這人本來就是個人渣,肯定一肚子壞水,天天干殺人放火的爛事,看著就不是個好東西上面。
別說是無知的婦孺老幼,連那些讀過書,見過世面,奉公出仕的武士也有不少人信了這種謠言。文化水平的高低,有時候是完全不能在謠言上面發揮作用的。主觀感情這種東西,人人都有,沒有辦法的事。
連忠右衛門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后,也不得不豎大拇指。這時候就算是松平齊宣渾身長滿嘴,也已經在江戶百姓的心目中變成一個人渣了,根本解釋不清咯。想要再去造德川齊莊的謠,慢了人家一步,那就再無掀起波瀾的可能。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好在松平齊宣只是囂張,不是沒腦子,他也是個智商正常的人。他很清楚一件事,如今這個天下是幕府將軍德川家慶說了算,你一百萬屁民說再多也卵用沒有,抵不上德川家慶一句話。
只要這個天下的武士階層還支持德川家慶,那么德川家慶就可以讓松平齊宣無懼任何謠言。德川家慶說無罪就是無罪,幾百萬人說松平齊宣有罪也沒用!
小老弟厲害的很,指派了一個家臣,白衣跪在江戶城下,要求幕府給自己的主君松平齊宣一個清白,否則就要在江戶城下切腹自殺。
真是花里胡哨的,不過這一套也挺好使。幕府最注重臉面,哪里能因為斷案不決,而使得忠于主君的武士切腹自殺,導致幕府顏面掃地。于是德川家慶無法,終于下了御令。命令江戶町奉行所抽調精干查案官吏,去往尾張,實地調查此案,據實以奏。
還能有誰?
可不就是忠右衛門和助六咯!
沒出發,忠右衛門家和助六家就先后來了好幾撥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親舊,有的是同僚,有的是好友,有的是則是所謂的慕名而來。
有的人丟下價值黃金數十兩的財物就跑,有的則要給忠右衛門介紹婚事,甚至還有半夜向忠右衛門家里丟石塊,石塊上綁著要求公正查案的字條。
攤上了唄,不能再在江戶等了,怕是再等下去,真要被人打上門來了。忠右衛門和助六趕緊帶上了幾個用慣了的同心和目明,以及查驗遺體的專業人員,往尾張奔去。
行前金丸義景吩咐兩個人,他也受到了暗示,命兩個人在尾張起碼拖兩三個月,要是拖不了這么久,就等著瞧!
拖唄,這還有啥不會的,當初那么多人在場,我堂堂江戶川本著公正斷案的原則,當然要把上千人的人證全部面談一遍啊。
得知了忠右衛門的這個計劃,金丸義景點了點頭,表示你小子很上道。只要調查不結束,江戶有的是人替咱們說話,一點兒不要慌。
一路行至駿府城下,天色將黑,忠右衛門本來就要拖的,當然不會連夜趕路,立刻準備進入城下宿場休息。卻見宿場門口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高須侍從殿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