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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本橋上有好處

  探頭往屋子里望了一圈,發現連火塘里的火都熄了,眼前的寸頭小伙兒嘆了口氣。但是他發現了玄關處明明還有柴,便自顧自的抽出幾根柴火到屋外去劈。

  寸頭小伙是忠右衛門在寺院里的玩伴,同樣今年十六歲。因為某些緣故,也巧之又巧的從寺院里還俗,算是忠右衛門在這個世界僅有的一位友人。

  至于他的俗家名,苗字金丸,只得一個助六郎的通稱,因為才還俗,家里還沒有足夠的錢給他辦理元服之禮,所以沒有名字。武家嘛,現而今都是窮鬼,沒什么好稀奇的。

  到是這個金丸,以忠右衛門小學生都不到的日本歷史水平,可是明白這家祖上闊過呢。戰國甲斐武田氏庶流金丸氏,金丸虎義有個好兒子叫土屋昌恒,就是天目山片手千人斬的那位大佬。

  這么忠于武田的,肯定被織田信長殺了一個七零八落嘛,但是金丸虎義他厲害啊,生了八個兒子,織田信長很顯然沒辦法全部殺完。

  等到德川家康治世,說土屋昌恒這樣的忠臣之家,必定能出忠臣孝子,應該召來登用。所以土屋昌恒的兩個孫子,天降餡餅,一個成了上總久留里四萬五千石藩主,一個成了常陸土浦九萬六千石藩主,顯榮于世。

  金丸助六郎家運氣不是很好,因為畢竟已經和土屋昌恒家分家三四代人了嘛,但好歹沾親帶故。而德川家原本不過是三河的小小土豪出身,根本沒有足夠治理天下的家臣團積累,所以和土屋昌恒沾親搭故的一概收了。

  現在幕府旗本里面,就有好幾家土屋分出來的旗本,三千石、兩千石的都有。金丸家則做了當時德川秀忠的法螺持,就是給德川秀忠吹號的。

  先是給了一百五十石知行,后來積累戰功和資歷,漸次增加,現在乃是六百五十石的幕府旗本,也算是個體面人家。

  為啥做了和尚又還俗,還不是家門承襲那點爛事。他爸爸二十二歲那年就得了他大哥,然后就和他媽注意床上騎術要克制了。也一直沒有再生,誰知道三十六歲上面,他爸一哆嗦,估計是把那個魚鰾給弄破了,于是有了助六郎。

  懷都懷了,也是一條命啊,就生吧,要是女兒也可以拿去結親啊。結果是個好兒子!沒有任何別的出路,直接給送廟里去了。

  一晃十四年,他哥哥二十八歲和他嫂嫂結婚十年還沒有個崽,家門要斷絕了。全家自然就想起他來,現在他哥足足三十歲,還是沒有一兒半女,基本已經死心。算是正式把他這個弟弟當兒子養,繼承了金丸家助六郎的通稱,準備把家業傳給他。

  事情還需要幕府方面批準,所以現在助六郎既不用奉公,又不用念佛,最近半年一直和忠右衛門廝混,兩個人也算是狐朋狗友的最佳典范了。

  吃了忠右衛門那么多酒菜,幫忠右衛門劈個柴也是小事,以前在寺院里他可不是住職的愛徒,一個幾百石旗本家的老二,在江戶真不算多值錢,活干的不少。

  “那啥,助六,咱們吃啥?”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忠右衛門總歸還是沒有忍住,向自己這位更具有生活技能和市井氣息的小伙伴打聽。

  “現在怕是沒得吃,但是今晚有個好路子!”助六猛地一劈柴。

  運進江戶城的柴火甚至有武藏八王子送來的,這要是擱戰國時代,能讓上杉謙信趕著打好幾天的路程。誰叫江戶周圍被完全開發,又沒有什么近郊的煤礦,可不是只能越砍柴路越遠嘛。

  被草繩捆起來送進江戶售賣的還都只是切割好的原木,上面蓋著某個商座的售賣許可章。這柴火,要是自家里沒個壯勞力,買了柴火回來都沒法劈。

  “去哪兒!”

  錢是還有的啊,可看助六的意思,這是可以白吃的。對于囊中很快就要羞澀的忠右衛門而言,白吃比啥都強。咱這十六歲的身子,可正是要吃的時候。

  “日本橋!”助六把劈柴抱了回來。

  劈柴忠右衛門不會,抱柴火要是還不會,那就是鐵廢物了。接過助六劈好的的柴,忠右衛門把人迎進門。三兩步走到火塘邊,望著已經涼透的火塘,助六到是司空見慣的樣子,把忠右衛門手里的柴撿了三四塊放入塘中,用一旁的火鉗撥了撥。

  除了撥動出幾許爐灰之外,啥火星子也沒見著。無奈之下,只得取出火折子,又沒有易于引火的易燃物。

  正巧剛剛那張又大又白的浮世繪映入眼簾,屋里暗,助六也沒有發現那是浮世繪,只以為是張什么草紙。順手抽過來,又大又白躍入年輕小伙的眼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咽完口水之后,助六不動聲色的把又大又白塞進懷里。

  “有草紙嗎?”年輕人臉上還有一絲潮紅。

  “什么紙都行?”

  “淺草的那種最好!”助六語速有點快。

  淺草草紙在這年頭那可是赫赫有名,當然未來也赫赫有名,未來有名的是日本國寶“淺草和紙”,現在有名的是團聚在淺草的六十多家二手紙再生店家。

  他們收了舊紙,便拿來化漿,造出來的“新紙”往往更脆,且相對泛黃一些。拿來刻書寫字當然不行,可是拿來擦屁股以及引火卻非常好使,乃是江戶一絕。

  別處想找到這么廉價的擦屁股紙都沒門!

  想想百萬人口的江戶,每天光是擦屁股的草紙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淺草的造紙業難怪能歷久彌新,到了新時代還能活下來幾家“國寶”。

  “有有有…”忠右衛門把懷里的草紙抽出來,撕了一半給助六。

  沒多久這火便升了起來,屋子里終于有了暖意。在火邊烤了烤手,助六從身邊系著的一個小布袋里掏出一份用箬葉包裹著的便當。

  “只有這個了,喏!”解開箬葉,助六自己拿了一個糙米團子,把剩下的一個遞給了忠右衛門。

  只是沾了些許鹽巴的飯團怎么這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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