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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無言的再見

  守墓人死了。

  凌晨十二點整,高杉原坐在一棟高樓的天臺上,雙腳懸空,原摸著身邊的黑貓,目光呆滯地看著掛在天幕的圓月。

  銀白的月光十分皎潔,照在避雷針身上,黑色的毛發像涂了一層蠟一般油亮發光。

  “喵。”

  避雷針不輕不重地叫一聲,而后跑到高杉原大腿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嗜睡過去。

  高杉原一邊輕撫著它的頭,一邊哼著不知名的調子。

  縹緲虛無的調子在夜色里輕吟低唱,隨著月光將大樓的影子拖得長長的,高杉原的聲音也在漆黑重重的夜幕中如石子落水一般漣漪開來。

  想起接近一個月沒去見過守墓人,高杉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裝進背包后,在黃昏即將來臨前離開家門。

  坐上通往城市郊區的公交車,淡離喧囂的人群,他于余暉正紅時來到那家賓館里。

  夕陽光把整個小小的賓館染成紅色,像涂了一層紅漆。

  老板娘依舊豐腴,坐在前臺笑瞇瞇的待客。

  在老板娘的接待下,他順理成章地以掃墓的理由入住。

  晚上八點多,靈魂離開身體,飄出房間,前往不遠處的墓地。

  墓地前有一田地的芒草,滿滿的芒草都抽了穗,在夜風的吹拂下蜿蜒起伏。

  成群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螢火蟲在芒草上空飛行,拖延著鮮明璀璨的流光,光點仿佛迷失方向的魂靈。

  快到墓地前方,高杉原不再飄在空中,一種無形的莊肅氣氛讓他落到地面上,邁步前往。

  墓地和田地間還有一層連片的松柏,一個月不見,松柏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高聳挺青。

  應了那句老話:逝者遠去,松柏長青。

  幽靜而清凄的夜風吹得四下的植物簌簌作響,銀白色的幽幽月光灑在一排排的冰涼石碑上。

  一眼望去,不知何時蓋起的一堆堆小土堆在月光里竟十分清晰明楚,甚至能看到土堆上被風化的痕跡。

  以至于一種不真實感充斥高杉原的眼睛,仿佛他和這一堆堆墓堆僅保持著一點點的距離,觸手可及。

  每個人不同時期來到墓地都有不同的感觸。

  高杉原第一次來墓地時,心里大多是莊肅害怕;第二次是滄桑悲愴;第三次便沒有什么感覺。

  將這種想法晃出腦袋,高杉原捉緊時間,順著熟悉的路徑來到守墓人的墓碑前。

  一個月前放在守墓人墓碑處用來拜祭的菊花早已經泯滅,連包裝都不知道被野風吹到哪兒。

  “老爺爺。”

  他壓著聲音呼喊守墓人的名字。

  墓地里寂靜無聲,只有四周的松柏在黑夜里影影綽綽。

  他再次呼喊一聲,回應他的是無窮無盡的靜默。

  看著守墓人的墓,他慢慢潛進去。

  塵土之下是一具棺槨,棺槨之內是一具白骨。

  守墓人死了。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了。

  他是一個惡靈,屬于亡靈類別,沒有身體,依靠著某種怨念活著。

  當死去的身體徹底死去后,他的靈體也就隨之徹底死去。

  前一個月的對話還歷歷在目,轉而又變得模糊朦朧,記不清守墓人說了什么,也不記得他的長相。

  高杉原忽然覺得月光有些砭人肌膚,把他涂得一片陰沉。

  這次前去拜訪守墓人,他沒有準備任何的歷史故事。

  如果守墓人沒死的話,遇到他的第一句話,高杉原應該是抱著激動的感情說:

  “嘿,老頭子,給你帶來了比歷史故事更迷人的東西。活在里世界的秦始皇、銀龍。還有零奈。”

  但這句子咽死他在腹中,沒機會說出去。

  高杉原覺得難過,月光越發明亮,他越發感傷。

  無形的力量挑撥著他的心弦,奏出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他停止嘴巴的哼聲,聆聽體內的魂曲。

  「就像吉普賽人一樣,世界上有一些人天生的就是流浪民族哩,流浪是他們的天性,也是歸屬。不應該因為死而感傷,那只是奔往新天地的路。」

  忽然,中野三玖柔柔的聲音在腦海里浮現。

  這是不久前高杉原帶著中野三玖一起看西方文學作品時,中野三玖低眉小嘴說出的話。

  剛看了幾分鐘文學,中野三玖便嘟起嘴巴看向他。

  “衫原同學,還是看武將吧!”

  高杉原至今還驚訝這句話竟然是從她嘴巴里說出。

  深吸一口氣,高杉原回到現實。

  “三玖,三玖,三玖。”

  他提起躺在他大腿上的避雷針的后頸皮。

  “今晚的能量收集活還沒干呢,你倒想著睡了?”

  一人一貓從樓頂落下,開始在街道上尋找能量。

  避雷針在一條長椅下發現一顆晶瑩發光的能量,朝高杉原輕喵一聲。

  高杉原趕過來,它一口把能量吞掉,無辜地看著他。

  “你這只貓是真的狗!”

  夜里傳來一句牛頭不搭馬嘴的話。

  避雷針屁股坐在地上,后腳撓撓肚皮,自顧休息起來。

  高杉原看了看這只小東西,而后飄遠。

  養肥了再宰。

  周一早晨。

  學校難得的升旗禮。

  全體師生都聚集到操場上,列成方陣。

  奏國歌行完注目禮后,升旗儀式變得索然無味。

  穿著西裝革履的領導在臺上拿著麥克風凱凱而談,臺下的學生站得東倒西斜。

  今天的風很舒服,國旗升上旗桿底端后,隨風飛揚。

  升旗結束,占用一節早讀課的時間。

  學生們稀稀散散地回到班級,三五成群。

  高杉原一眼望到黑紅校服中的中野二乃,穿著潔白水手服的她像光禿禿褐山山頂的一抹鮮雪,不想引人注目都難。

  “干嘛?你這家伙?色狼一樣看著我?”

  中野二乃督高杉原一眼,纖細雙腿停下,筆直誘人。

  “這周第一次見面,問候語都這么差嗎?”

  “沒有某人的周末可輕松著。”

  中野二乃攤攤手,說。

  “三玖,早上好。”

  高杉原看見不遠處的中野三玖,伸招呼道。

  纖脖上掛著耳機的中野三玖愣在原地,今日的黑絲連體褲比往日透許多,能較明顯觀察到里面緊致而嫩白的肌膚。

  “嗨,衫原同學。”

  中野三玖帶著點不好意思地頷首,目光在四周看過來的人群上掃過一圈,稍稍低臉。

  “之前的事情,謝謝你了。”高杉原看向歷女,道,“以后也多多交流。”

  “欸?”

  中野三玖露出疑惑的目光,而后額頭上咖啡色秀發拂過眼睛,臉微紅。

  之前的事情,是指摸黑絲嗎?

  那謝謝的意思是?——謝謝招待。

  去店里吃飯店員會說謝謝招待。招待,意味著是一項服務完成的評價,那樣的話,衫原同學是把那個事當成一項服務。

  那他的話中話是:

  我幫你家教,以后你用這種方式再服務我一次,多多交流?!

  中野三玖看向高杉原,臉頰紅潤,扭扭捏捏地動著雙手。

  “…嗯。”

  中野二乃盯兩人一眼,手肘撞過高杉原。

  “要上課了,還不回班,混蛋?”

大熊貓文學    我真的對五等分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