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原看著她的臉蛋,臉上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軟,有些驚訝。
“沒事。”
零奈笑笑,手指尖捏捏他的臉,才放下,兩人并肩而走。
“還繼續說嗎?”
“繼續吧,反正都帶偏了,無妨再偏一點。”
零奈微微頷首,臉色慢慢微沉下來。
“這種惡靈收集負熵能量,善靈收集正熵能量,互不干涉的日子很快便過去了。
就像人類社會為了提高生產力需要從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
依靠自然收集能量的方法很快達不到靈體們的期待。
一是進入里世界的靈體不斷變多,惡靈只能收集負熵,善靈只能收集正熵,能量的數量日漸不足。
二是有一天,善惡靈忽然發現了新大陸。
雖然惡靈無法收集人的正熵,善靈無法收集人的負熵,但只要這些熵進入對方體內后,就成了可以為兩方所用的能量。
于是,里世界的秩序就崩潰了,相互獵殺成了里世界主流,往日的收集能量方法成為落伍之選。”
零奈說著,舉一個例子。
“你想想,只要你殺了一個帶著1000能量的異類,能量全部歸你所有。而以正常方法從人類中獲取能量,一天的時間才收獲十來粒,而且不穩定性、未知性高。你會選擇哪個?”
“前者。”高杉原點點頭。
“所以嘛”零奈聳聳肩膀。
“原來我用農業時代的方法過了半年。”
高杉原回想起自己前半年每天心心念念如何嚇人的場景,苦苦澀澀。
“所以我蠻佩服你的。”
零奈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說出一句。
“到此,里世界收集能量的方法變成了三個:從自然中收集;從人類中收集;獵殺異類,從異類中收集。
善靈并不都是好的,惡靈并不都是壞的。沒有永遠的好壞,只有永恒的能量需求。”
零奈自言自語的張開小嘴說話,高杉原保持沉默,忽然想起剛才她對紅衣女尸的獵殺。
“那自然靈體呢?自然靈是什么?”
“自然靈是里世界的第三存在,也稱為中立靈。一般像都市傳說,怪誕傳言,普遍信念等,都會產生自然靈。
自然靈的存在并不需靠正負熵能量,而是靠信仰。這就來到法則的第二條:有信仰就有存在。”
說著,零奈問:“你相信世界上有圣誕老人嗎?”
高杉原搖搖頭。
零奈嘆一口氣,而后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圣誕老人確實存在,在里世界里,還是擎天一柱的存在。
那是因為表世界中,‘圣誕老人’已經成為人們心中的默念存在,這種相信不是確信它在現實中存在,而是冥冥中的自愿相信,已成一種世俗信仰,情感寄托。
眾眾人類的共同信念能產生的能量是巨大的,能在里世界塑造任何靈體。
我們霓虹有很多都市傳說,裂口女,貞子,河童,都在里世界中出現過。”
高杉原皺眉。
“這,那要是我相信某個已過世的文學家的存在,他也會出現在里世界嗎?”
零奈搖搖頭,“想要在里世界塑造一個靈體,要量有質。首先,起碼得有一撮人的相信,其次,是普遍而堅定的信仰。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文學家是誰。
不過,萬事皆有可能,里世界比我們相信的要更廣闊,你怎么知道他不存在呢?
在里世界中,走得廣了,說不定你真能遇到相遇到的人。
嗯,在霓虹,我曾見到過一個戰國時的武將自然靈,很新奇吧,他在里世界活了近五百年。”
零奈侃侃而談,高杉原在她身邊默默走著。
見高杉原如此模樣,零奈嘴角浮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其實,你不覺得這蠻有趣的嗎?”
高杉原疑惑地看向她。
零奈纖細的手指束在胸前:“你現在學習到的知識全都是老師教授的,他們就敢保證自己教的東西一定是對的嗎?
在里世界遇到那些書本上的人物時,你可以拿著自己學到的東西和他對峙,看看正確與否。
這難道不激動人心嗎?”
高杉原聽到這話,總算從懷疑人生中期待起來,點頭。
“當然,你能不能找到又是一碼事,有意識的自然靈可不是好惹的。
不過,只要表世界有人相信這個自然靈,它就會在里世界存在。
自然靈存在的同時,會吸收我們的正負熵能量,不斷變強。
它們一般是和平的,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善靈惡靈不斷找到它們,而后進行討伐,從而獲得能量,現在自然靈也出現了反抗。”
“越聽越像游戲設定,打怪那種。”
高杉原聽得玄乎起來,不知道選擇相信還是不信。
信吧,但這聽起來合理嗎?
不信吧,但零奈說得娓娓有聲,字字有據。
零奈撲哧一笑:“我也覺得,但就是這樣滴第四種收集能量的方法便是從自然靈中得到能量。
啊,對了,你知道你們國家有一個…嗯…始皇帝嗎?”
忽然,零奈想了想,抿抿嘴唇問。
高杉原思索片刻,“秦始皇?”
“對,對,就是他。”
零奈印象尤新地點頭。
“上一年的這個時候,一個善靈從阿美利肯國來到華夏,那是一個能量數10萬+的狠人。
但你知道,在那個國家,10萬+能量的靈體很多,畢竟那邊每天出人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披著光鮮亮麗羊皮下的社會太多糟粕了。
那個人到了華夏后,拉十八個善靈組成一個獵殺小隊,獵殺始皇帝。”
“然后呢?”
高杉原眼睛放大,提起本國歷史的事情,還是秦始皇的事情,他本能地聚焦起來。
“當然是失敗呀。怎么可能成功。”
零奈自然而然地說,攤攤手。
“始皇帝可是有兵馬俑的!你以為兵馬俑是擺設作用的嗎,始皇帝才不會干這種事情,兵馬俑可是他在里世界中的古軍隊。
十九個人說是討伐而去的,但連始皇帝的臉都沒見著,就被數以千萬的兵馬俑給擋在外面,千軍萬馬踏過,直接把他們踏沒了。”
高杉原聽到這話,震撼無比的同時,腦子里猛地迸出一個事情,整個人霎時發冷。
因為零奈說的話,和那個新聞對應上了。
“上一年秦始皇陵不遠處的森林發生疑似地震的震動,聲響如鳴,器碰馬撕,還引發森林火災。火災不大,但恰巧把十九個私自前往露營的人給燒死了,十八人被燒得尸骨無存,只活下一人。
難道這就是起因?!”
高杉原后怕地咽了咽口水,看向零奈。
零奈點點頭,“是,就是那件事。
十八個人被干掉了,始皇帝徹底殺死十八人,將其能量全部剝奪,還文火烹了他們,直到尸骨無存,但最后放走一個人。”
“為什么?”
“傳言全世界。
始皇帝并向里世界傳出一句話:擾朕者,誅!
所以我們才知道這件事情。”
高杉原咽咽口水,真的找不到任何一個詞語形容現在的心情。
兩千多年前的那位始皇帝竟然在里世界活著。
而且還那么的霸氣凜凜。
他心中立刻浮現出那個拿著寶劍,一掃六合的華夏第一位皇帝。
明明生活在科學的年代,竟然能聽到這種荒謬事情,關鍵是他還開始信了。
這真是詭異人士看詭異書籍,詭異到家了!
零奈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
“慢慢習慣就好所以這也是規則的第三條:小心信仰。
自然靈也稱為中立靈,有的自然靈有智商,有的自然靈沒有智商。圣誕老人和始皇帝是屬于前者,剛才那個女尸屬于后者。
一般而言,你看不出一個中立靈是好還是壞,所以要特別小心。”
零奈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好了,緊接著是第四個法則:日月分割,晨昏禍亂。這個法則和第五個法則一樣是最重要的法則之一。
惡靈不能見太陽,善靈不能見月亮。陽光和月光分別對其有束縛作用,持續呆在里面還會焚燒能量。
同時,同類之間是相互傷害不了的,善靈無法傷害善靈,惡靈無法傷害惡靈。”
高杉原沉默著點點頭。
今天他在公園遇到太陽時整個人像被注入鐵漿中,沉甸甸的同時還如火焚身。
忽然,零奈用10顆能量幻化出一條小鞭子甩在高杉原身上。
“怎么樣,是不是除了痛,體內的能量一顆沒少?”
高杉原瞪她一眼,腰微痛,“有點痛。”
“這里不是沒有第三個惡靈嘛!怕你不信,就拿你當作試驗品試試了。”零奈吐吐舌頭。
“但是,這一鞭子如果是善靈的話,你已經死了。”
高杉原看了看自己頭上,確實除了有痛楚,能量一點沒少:“那死了會怎么樣?”
“沒了靈魂,就成了醫院里的植物人唄。”
“為什么惡靈不能看見白天?”高杉原想了想,問。
零奈銀鈴一笑:“因為你能進入里世界,以另外一種形式活下去,肯定得失去點東西,不然憑什么你能比別人多出一種活法?
人沒有犧牲就什么都得不到,為了得到什么東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里世界的靈體得到另一種活下去的方法,就得失去活在白天或者黑夜的權利。而且,你一般都是用低耗能模式生活的吧,沒有嗅覺,眼睛失去光澤,那也是代價。”
零奈說著,想了想,停頓片刻,繼續補充:“但如果你能量夠多,可以擺脫后一種代價,前一種則不能。”
“不受日光約束的善靈會在白天活動,活在月光下的惡靈只能在夜間活動。就像是,你很少見到恐怖片的鬼是在白天出現,而好事都是白天發生的。”
一陣微風吹來,暫時吹醒高杉原的沉思。
“在善靈和惡靈相互獵殺的大背景下,這之間就產生了許多博弈。
比如,越多人的地方,越容易產生能量,也就更容易遇到異類。
派出所,醫院,游樂園,鬼屋等地方,容易產生負熵能量。
白天,善靈們安靜地等著惡靈的出現,只要有惡靈忍不住誘惑,出現收集能量,他們就會撲上去,殺了他們,然后吃掉。
夜晚,惡靈們守在夜間KTV,電影院這些能產生正熵能量的地方,安靜釣魚。
由于白天和黑夜的加成,惡靈在白天遇到善靈,幾乎是必死無疑,善靈也是,在夜晚遇到惡靈,必死無疑。”
說到這,零奈捋捋頭發,“夜晚是惡靈的庇護所,白日是善靈的領地。”
兩人繼續走著,深沉的夜慢慢褪去。
“那兩者豈不是會安息無事?如果惡靈不出現在白天,善靈不出現在黑夜。”
零奈搖搖頭:“隨著里世界的發展,我們逐漸發現,在太陽未拂曉,月光快消退的黎明,或者是太陽落下,月亮未現的黃昏,太陽和月光對善惡靈雙方的影響都減到最弱。
于是在這個時間段上,對能量欲望超過茍活欲望的善惡靈會集體出現,相互獵殺,博弈謀略,收集能量。
還經常會因此產生劇烈的戰斗。
你有沒有發現,有時候看著黎明或黃昏的天邊,總是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空氣異常的寧靜,但薄紗般的空氣又在不斷的流動著,似乎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攪渾空氣。
那其實是里世界中善惡靈大戰影響到表世界的緣故。
這就是日月分割,晨昏禍亂,同類不相殘異類想殺的法則。”
零奈說完這句話,合上嘴巴。
高杉原驚訝地不知所言。
這又是一個顛覆他世界觀的解釋。
兩人慢慢走著,也不知道在這座城市里走了多久,直到天邊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地平線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朦朦朧朧,隱約的山丘棱線上,初陽即現。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會說一些電影上的靈異片段,比如人去捉捉鬼之類的,鬼去嚇嚇人之類的,沒想到會是這樣子…”
沉默良久,高杉原緩緩說。
“當然不是。”零奈有些好笑,“這是可是里世界。”
兩人談著,黎明將至,零奈拉上高杉原的手,她的手很軟,高杉原也不得不拉,因為他身體幾乎沒有能量了,只能由她帶著他漂浮上天。
兩人來到這座城市最高處的電視塔,高杉原站在電視塔上,零奈松開他的手,而后飄到高空中,身后是若隱若現的晨曦。
“這座城市還沒有什么善靈與惡靈,不然日出可不是這么平靜的。”
高杉原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零奈,黎明的曙光從她身后出現,萬千光束射來,眼睛刺眼的同時,身體皮膚微微灼熱。
“衫原,歡迎來到里世界!”
零奈向他攤開雙手,仿佛接待客人的主人,輕靈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她頭上的能量涌動,眼眸閃過白光,小手往身后一揮,直接在空中映出一副絕美而凄慘的畫面。
本來一片虛無的高空中,能量匯聚投出一個畫面。
此刻,零奈像一個神女,她絕美的身軀后方是一座高峰。
高峰之上的空中,萬靈嚎鳴,善靈與惡靈從兩側沖鋒,黑暗與白晨各遮蔽半邊天,由能量化出的各種武器刀光劍影,反射黎明光束,光與暗彌漫,氤氳動魄。
而在無數善惡靈拼殺的半空下,高杉原看見在高山山腰處,表世界的人類安靜地期待日出,眼前的空氣絲絲扭曲,朦朦朧朧,薄霧一般。
高杉原看著這一遠一近的畫幕,震驚地癡呆住。
“那是我曾目睹過的在黎明之際,惡靈與善靈爭斗的戰場。”
影像慢慢消失,零奈回到高塔前,再次拉上高杉原的手回到地面上。
她有些生氣地叉起手,看向四周。
“這個女尸去哪兒了?怎么一直沒找到她?”
高杉原好氣一笑,“我們一直都在轉圈圈,當然沒找到他。”
太陽出芽,高杉原感覺身體有些沉重。
“回去吧,太陽出來了,要換主了。”零奈笑笑,“怎么樣,今晚和你說的這些東西?”
“需要捋一捋。”
“正常。”
“以后還會見到嗎?”
“會的,我還會在這城市呆上一會兒。”
零奈搖搖頭,揮揮手后,瞬間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