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這周見到二乃的第三天。
二乃一如既往穿著那件好看吸晴的校園制服,我覺得就算她穿上我們學校的校服,也會靚麗無比。
上午拿可樂給高杉原的時候,她瞄了我一眼。
看到我的時候,她還把撐著腮幫子的手放了下來。
這放手的動作是什么意思?——典型在男生面前保持矜持的表現。
二乃對我有意思!
中午,吃了拔絲地瓜。
下午可課間休息的時候,我本來想摸魚睡一下覺。
但身邊的人都在學習,埋頭刷題。
我呵呵一笑,他們想卷,但他們不可能卷得過我。
我立刻低下頭,一個下午做了五份數學題。
下午放學后,教室里的人幾乎走完,趙一良坐在座位上,遮遮掩掩的寫著日記。
寫日記是一個好習慣,萬一哪天你出名了,這本東西就可以寄給出版社編個人物傳記出來。
趙一良懷著這種想法,已經堅持了兩年的日記習慣。
高杉原走過他的座位,余光瞄一眼,感到一絲詫異。
這年頭還有人寫日記。
“喂。”他呼喊一聲。
“我靠!”
趙一良吃驚地叫一聲,連忙將日記收回抽屜里面,滿頭冷汗地看向高杉原。
“干,干嘛?”
高杉原把一瓶可樂放到趙一良桌面上。
“幫我弄一下衛生,今天我要早走。”
“為什么?”趙一良皺眉。
“今天,是這周…”
“別!別當面讀出來!”
趙一良的表情五味雜陳,嘴角慢慢變成倒U形:“你這多筍吶!”
“無心看到的。”
高杉原轉身離開。
趙一良在原地愣了一會,警惕地在抽屜中打開日記本,慢慢填上沒寫完的內容。
高杉原離開教室后,先來到野澤埋的辦公室,將這兩天家教出現的狀況說明一聲,順便請一下今晚的假。
“沒關系,慢慢來吧。”
野澤埋戴著無度數防藍光的眼鏡,坐在電腦桌前敲代碼。
“你怎么還干起這行來了?”
高杉原看了看滿電腦屏幕的代碼,像一條條蟲子在蠕動。
“安泉醬想要一個日程類的提醒小程序。”野澤埋抬起頭,“我正好會這編程,就編一個給她,當做生日禮物。”
高杉原聽了,想起不久后是柳安泉的生日。
“有心了。”
他向野澤埋說一句。
野澤埋瞪他一眼:“這句話從你嘴巴吐出來一點也不合適。你小子也給我準備一個。”
高杉原應付地點點頭,轉身離開學校。
野澤埋今晚也沒空,兩人給五姐妹放一個假。
走出校門后,高杉原看了看碧藍的天際,萬里無云,陽光從碧藍中打下,陣陣暖意。
他慢慢走回家,放下背包后,打開電腦,他需要查詢一些資料,為接下來的約見做準備。
六點半,高杉原看了看窗外,套上一件較厚的毛襯衫,將必要的證件裝進背包,關上門,前往藤春市郊區。
乘上公交車,坐在最后一排,他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黃昏慢慢降臨,天際線從蔚藍變成黃暈。
布滿晚霞的天際上,湉湉的紅云幽靜地慢行著,余暉灑在城市的街道上,落到每一個匆匆而過的行人和車輛上。
高杉原看不到地平線上的落日,棟棟高樓遮住了他的視野。
但想必日落時的地平線會很美,夕陽火紅殘缺,灑下最后殘余的溫暖,瑟瑟晚風從無垠的草原吹來,交纏著落寞的余暉光束來到這座城市里。
颯颯晚風每一次吹起行人的發梢,都像黃昏在弱弱地呼吸。
薄暮之下,街道上的商店開著白燈營業,各色招牌無力地掛著,里面的人也拉著頹廢的目光,閉著嘴唇,看向天邊。
日暮的寧靜讓人也不愿出聲。
傍晚的景色在車外往后飛馳而過。
從古至今,臨近夜幕的黃昏永遠是人最容易陷入低落的時段。
在暮靄中,仿佛悲情和哀傷都從人的內心涌了上來,毫無約束地發泄到大地上,黃昏將其收割,切成片片惋惜,而后放回人們的心里。
公交車上,高杉原和其余兩三個老人沉默著,看著窗外。
一路往郊外行去,城市逐漸消失在車尾。
少了鋼筋混凝土的氣息,夕陽更加火紅,染血了天角。
當透過朵朵云層宛如萬道金光的余暉消失時,夕陽沒進山巒,車也到了終點站,高杉原下車。
四周變得寬坦起來,高樓大廈變成低矮的平房,視野隨之變得寬闊許多,暮色更加朦朧。
高杉原往四周望了望,整片夜色映入眼簾,略顯荒涼的平地上時不時可以看見兩三層高的小樓。
視線的盡頭,便是一處墓地。
看著這片寂靜暗沉的墓地,高杉原遠遠的都能感到一絲涼意。
慢慢走過去,路從平坦的水泥路變成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難以想象這種路會在城市郊區出現,但考慮到藤春市也不過近二十年才發展起來,這種現象也就說得過去了。
石子路四周長滿了枯草,木質柵欄歪歪斜斜,被啄木鳥叮過的木頭屑落在地上。
高杉原往里面走了十來分鐘有久,才發現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間段進去墓地。
一個月來一次,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他轉身往原地返程。
公交車站附近有不少的民居和旅社,他今天早上在那兒定了一間旅房。
夜幕下,遠處的城市散發出璀璨的燈火,這兒家家戶戶也明起小盞的民燈,在田野中,宛如螢火蟲的尾燈。
高杉原慢慢走到旅館前,回眸望了眼身后的荒草田地,轉身進入旅館。
夜來了,氣溫下降。
人們進入休息,對他而言,今晚才剛剛開始。
“你好,歡迎光臨。”
前臺的中年婦女模樣的女店主站起身子,禮貌地招呼客人。
當看見高杉原時,她驚訝中帶著一絲必然。
“又來拜祭家人了?”她輕聲問高杉原。
高杉原點點頭,將自己的身份證遞出去,在哪兒住房都需要這個證件。
“我今天早上在這兒定了房間。”
“稍等。”女店主查了查電腦:“有你的預留信息。”
簡單登記與付款后,高杉原收回她遞過的身份證,走進旅館。
他不是來拜祭家人,拜祭家人不過是一個借口。
總不能說他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約見一個生前根本不認識的老人——
守墓人。
其次,自己要約見的也不是人。
換而言之,守墓人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