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正不知怎么回話,而在這時珠簾響處,晴雯和王熙鳳走了進來,隨后兩人先是向李桂行了個禮,然后就側身屈膝對探春行禮道:“拜見夫人。”
她倆的禮節很正規。她們這樣做實際上是分大小。對于這一點探春是明白的,而且賈母還專門交代過,因此探春只是點了點頭,笑道:“起來吧。”
而實際上就探春、晴雯、王熙鳳三個而言,在李桂心里是不怎么分輕重的,但這樣的話,在這樣的環境中,李桂只能放在心里。
不過他看著畢竟別扭,因此攪和道:“快些讓上酒菜,昨晚只喝酒,沒吃飯,餓死了!”
而探春又何嘗不餓…
春杏與侍書擺上酒菜之后,李桂自然坐在了上首,探春坐在了他的旁邊,而晴雯、王熙鳳對視了一眼之后,便站在了李桂與探春的身后側——她們自然是知道姨娘們怎么侍候老爺、夫人的!
而李桂怎會愿意她們這樣做,更何況晴雯還有孕在身,因此把手囫圇一揮,對著晴雯、王熙鳳、鴛鴦、侍書等說道:“都坐下一起吃吧!我在不用講那么多規矩。”
晴雯、王熙鳳聞言都暗暗瞧向了探春,其實因為探春的機敏、干練,此時她倆對探春心里是有所忌憚的。
而探春聞言卻不由的想道:“怪不得晴雯、小嬋兒她們都說老爺私底下很隨和,原來是真的隨和,只是有些太沒大沒小了…罷了,這事且隨他,以后慢慢立規矩。”
心中想著,探春笑道:“都坐下一起吃吧,人多了熱鬧。”
晴雯、王熙鳳、鴛鴦等聞言這才湊了上來。而這時李桂笑道:“對的,以后就這樣吃,人多了熱鬧。”
吃過早點之后,李桂就去了中堂,然后喊了詹光與卜固修。他是要送給那些禮到人沒到的送帖,打算在大觀園再開幾桌。這些都是有些身份的,比如忠禮王、趙文重等。
李桂清楚即使他送了帖,這些人也不一定有空來,但他還是要送,這樣才能表達他的心情。
而李桂去中堂之后,探春便拿著詹光送來的禮單,開始清點禮品、銀兩,然后分類,放入了庫房,庫房的鑰匙卻交給了鴛鴦保管。
清點完畢之后,探春向王熙鳳笑道:“姐姐,皮爾記的賬簿在哪里,我看一下。”
王熙鳳是何等的人物,知道探春這是要總攬府里的經濟大權!
而對于她來講,以她現在的身份沒有對此事抗拒的理由,而且此時王熙鳳的心思也不在此——為了子嗣,為了后半生有所依靠,她已不愿意再為雜事熬費心神。
因此聞言王熙鳳笑道:“我正想交于你呢。”說完去了東廂房。
見此探春和晴雯互視了一眼,隨即探春笑道:“她倒真是轉了性!”
聞言,想著王熙鳳以前的性子,鴛鴦、侍書、玉釧都不由的微微的笑了。
隨即探春問道:“她有了沒?”
探春早就從晴雯口中知道了王熙鳳想要孩子的事情。
“還沒。前兩天又偷偷找了馬婆子,不讓我對老爺說。”晴雯笑道。
“真是病急亂投醫。”
隨后的時間里李桂宴請、探春回門,不知不覺間三天已過,李桂的婚假也到期了。
然后一切步入了正軌,而不可否認的是探春的到來,李桂的府邸像是有了主心骨,一切變的有序,當然也是探春細致打理的緣故——這些事對于探春來講,并不是什么難事。
當然大觀園的變化是巨大的…探春既然出嫁,自然不能再管理大觀園,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李紈的身上,而李紈畢竟出自書香門第,年齡又大,前一陣子探春又有意對她鍛煉過,因此隨后李紈的潛力竟慢慢發揮出來了,把大觀園打理的井井有條。
當然有變化的還有賈政,探春與李桂結婚后,他是心頭一塊懸石落地,大觀園又不讓他操心,因此所有的精力竟都集中在義學上了!
其實這也與他本來就重學有關。
另外有很大變化的還有惜春,迎春與探春婚后,只剩她一人,她自然備覺孤單,好在李桂的府邸距離近,也方便,于是惜春天天、時時走親戚。
三月二十六日,傍晚斜陽中,李桂從翰林院歸來,進入內宅后,探春親自給他拿出了便服,而王熙鳳則給李桂倒了水。
洗完之后,李桂接過了晴雯端來的茶,這時探春笑道:“我正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什么事?”李桂笑道。
其實看著探春、晴雯、王熙鳳在一起,他心里是挺高興的。
“爹爹不是給我陪嫁了兩間店面嗎,我覺得閑著也是閑著,剛才我們商議了一下,不如把皮爾記搬到這里來,這樣也方便些,老爺你以為如何。”探春笑著說道。
人是互相影響的,因為私下里李桂隨和的性子,探春也不可避免的收到了影響,私下里對李桂“老爺”與“你”的混叫著,并不想王夫人她們那么古板。
兩間鋪子的事情李桂是知道的,就是他把大觀園的后墻拆了建成的,現在把它當嫁妝,實際上賈府要往里帖租金,不過對于此時的賈府來說已經算不上事了。
而要是剛過來也確實好處多多,因此李桂笑道:“也好。”
而他話音剛落,院外腳步聲響起,隨即賈義的聲音響了起來:“老爺,有人來訪,說是西山沈先生推薦來的。”
李桂聞言估計是沈正陽推薦來教義學的先生,既然是沈正陽推薦來的,李桂自然不能怠慢,“我卻過去。”匆匆對探春、晴雯說了一聲,李桂抬步就走。
過了中堂的拐角,李桂就看到一個形如竹竿,一身青袍之人,昂首負手,立于燈籠一側。
而聽到腳步聲那人也轉過臉來,李桂這時也走的近了,看到那人臉長如刀,但臉色干瘦、蠟黃,好像長時間忍饑挨餓似的!
而此時李桂也看清那人身上的青袍已經洗的醬白。
“見過李大人,在下楊嚴之。”這時那人開口道。
“先生里面請。”李桂微笑道。
他并不因來者的寒酸而小瞧之,畢竟這是沈正陽推薦來的人。
“楊先生哪里人氏?”寒暄、落座、上茶后,李桂問道。
“在下江西澗溪人。”
“沈先生可向先生說了?”
“已說了。”
隨后李桂與楊嚴之閑談了一陣子,才知道楊嚴之與沈正陽乃是故交,也是沈正陽的門生,沈正陽受忠仁王打壓,他也跟著倒霉,又沒有起復的機會,而他子女甚多,又不擅經營所以才落魄如此。
他的這個遭遇,倒讓李桂想起了賈雨村的經歷…
閑談了一陣子,既是我輩中人李桂設宴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