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兄為何如此看重此人?”路上謝鯤問道。
這個問題不是什么機密,以兩人的關系,謝鯤毫無顧忌的問道。
“摩羽有所不知,此人卻非一般的儒生,沈副宰摩羽知道吧,他對此人就異常欣賞。”裘晾一邊走著,一邊匆匆回道。
沈正陽乃當代大儒,學問過人,又曾做過副宰,名聲滿天下,謝鯤當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沈正陽居然異常欣賞李桂!畢竟他既不是生員,也不曾到了西山書院。因為聞言倒是微微呆了一下,心中對李桂不覺間高抬了一下。
“此人真有如此才華?”隨后一邊走著,謝鯤一般問道。
“那當然,子安親眼所見。”
“正是,說來慚愧,那日…”
三人邊走便閑談著,須臾到了大門,而裘二見三人立刻大開了大門。
‘轟隆隆’的開門聲把李桂驚動,他一邊抬頭而視,一邊抬步迎了上去,目光所及,卻見裘安整合兩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快步而出,居中的青年人一身皂衣、頭戴方巾,頷下濃須,顯得很是穩重。看行走的位置李桂估計此人就是裘安的哥哥裘良。
而左側的則長著一張黑圓臉,臉上黑須如針,頗有張飛、李逵之類的風范,只是眼睛頗為靈動,與那副面貌不和諧。
“可是子靜兄。”見此李桂微彎著腰,遙遙的對著裘良的方向一抱拳。
李桂明白裘良大開大門,并親自迎出來,以他的身份,是給了他足夠的尊重,他必須投桃送李,也給以足夠的尊重。
而裘良見李桂一身月白儒服,相貌英俊,神態從容,舉動間一股儒雅之風,心中不由暗忖:“果然好人物,怪不得政公將女兒許配與他。”
口中卻笑道:“正是在下,早聞后庭大名矣,今日能來,蓬蓽生輝。快里面請,里面請。”
裘良人情練達,說著一抱拳,緊接著側身往里面一伸。
這時才想起謝鯤在側,作為主人,有為客人互相介紹的義務,隨即“哈哈”一笑,指了下謝鯤向李桂笑道:“卻是忘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定城候之孫世襲二等男兼經營游擊謝鯤,表字摩羽…”
隨即又指了下李桂,向謝鯤笑道:“這位就是李桂李后庭,今科舉人,政公東床快婿,說來,也是自己人。。”
還是那句話,謝鯤對李桂只是耳聞,還沒講過李桂,此時見李桂儒雅風流,一副謙謙君子之風,毫無想象中的低賤之氣,心中不由的有些另眼相看。
而這時李桂已經行禮道:“見過摩羽兄,冒昧前來,打擾二位,還望海涵。”
“哪里,哪里,后庭言重了。”謝鯤急忙還禮。
而這時裘良已朗聲笑道:“兩位休要客氣,來,里面請。”
三人一路客套著,說著些久仰大名,恨不得見、今日一見,三生有幸之類的客套話,須臾來到了中堂,落座、上茶、又寒暄了幾句以后,李桂拱了拱手向裘良笑道:“子靜兄,不瞞你說我此來有事相求。”
探望賈政也不屬于什么機密之事,因此李桂沒有顧忌謝鯤在場,直接說了出來。
裘良自然清楚此時李桂來肯定是有事的,而他雖然有心結交李桂,但他是個性子比較穩重之人,因此不會說只要能辦就一定去辦之類的大包大攬,熱絡人心的話。
一摸黑須,裘良說道:“后庭請直言。”
“想必子靜兄已經知道,榮國府政公被捕,小弟想去探望一下,不知子靜兄有法子嗎?”李桂直接說道。
說話之時,李桂暗中觀察著裘良的反應,板蕩見人心,以前裘安雖然對他甚好,但作為一個有社會閱歷的人來說,他并不相信人表面的東西。
而裘良也知道這個時候也是板蕩的時候,是泰寧帝怒火當頭的時候,因此所謂的幫不幫,是考驗他的時候。
同時他心里一動,李桂這個時候去探望賈政,是不是力挺太子!但隨即就覺得想的可能有點多,也可能是普通的人情。
而至于幫不幫,裘良沉吟了一下說道:“后庭真乃有情有義之人也!實不相瞞,西城探監之事極難,以我之能力只怕有些差次,后庭你看這樣如何,你且稍帶,待我告訴家叔,請他相助如何?”
裘良這是老成之言,畢竟在這個時候幫助李桂探監,這其中蘊藏著站在太子一側的立場,在這個時候,可能惹上泰寧帝的怒火,同時這樣做也違背了他剛才觀望的初衷。
而且最重要的是選擇什么樣的立場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這背后還有裘世安。實際上即使李桂不來,他也要去拜訪裘世安,商議下下一步該怎么辦,是脫離太子一系,還是堅定站在太子一系,或者保持現樣,繼續觀望。
李桂早已知道裘良的靠山是裘世安…而他對裘良這樣回答也是極為滿意的,因為裘良這樣回答不僅透露了他愿意相幫的意思,而且也透露了他的謹慎。
這謹慎里其實有著一份誠意,如果裘良拍著胸脯大包大攬,他倒要懷疑了。
而且裘良幫不幫的上他也怎么不在意,原因還是那句話,他去探望賈政,只是一份心意,做得到與做不到都沒關系,關鍵是做了,心意到了,問心無愧就行了。
當然在做的過程中要向別人將他的這份心意表達出來。因此在聽裘良回答的時候,李桂已經決定如果裘良幫不上忙,那么他就再去求沈正陽。
當然沈正陽幫上、幫不上也無所謂,關鍵是他去了。
不過想到這里李桂也感覺到了自己人脈的缺乏…
心中思忖著,李桂拱手道:“如此勞煩子靜兄了,我靜候佳音,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李桂站了起來。
而裘良也起身回道:“后庭莫急,我這就去家叔府上,明日當有消息,今天就不留你了,以后常來坐坐。”
“子靜兄費心了。”
“哈哈,子靜兄既然有事,我也回去了。”說著謝鯤也站了起來。
“不知道裘世安會怎樣?”
燈火闌珊中,馬車里李桂默默的想著,他認為如果裘世安夠機智的話,應當會利用他這一點,以探泰寧帝對太子的虛實——如果夏秉忠答應探望,那就說明泰寧帝對太子的成見還不深,龍顏大怒絕大多數是因為秦可卿的事情;而如果夏秉忠不答應,他們就該考慮一下立場了。
但不論夏秉忠答不答應,李桂認為以裘世安一輩子宮中的算計,應該能輕而易舉的想到這一點。
一路隨意想著,到了皮爾記那條街道,遠遠的就看到一團紅光在夜影里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