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實際上那句話秦可卿并不是針對李桂所言,而是她絕望之后無奈的、自語的囈語。
她無意識的走著——絕望大了,融入了海夜,心頭反倒是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將要轉彎,步入前往大門偏門的直道時,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等等。”
仿佛有一種直覺…仿佛春風吹度了冰冷的心田,“你…”秦可卿驀然間轉過身來,月光下,呈現在李桂面前的是一張凍冰突融,春光煥發的俏顏。
“是非善惡這道坎我還是跨不過…我總是太善良!”
心里長長的嘆了口氣,李桂向秦可卿剛才一樣直入主體:“我剛才突然想起一個法子,可以把石灰研磨成細粉,用紙包起來,或者用葫蘆裝起來,用的時候撒出去,或砸出去,記著灑的時候閉上眼睛,如若不慎進入眼中,萬不可用水洗,只可用油洗,另外,這法子別傳出去。”
和秦可卿一樣,因為時間和避諱的緣故,李桂急匆匆的說著。
說話的時候,他突然想到為什么秦可卿沒想到這個法子但轉而一想也就明白了,以秦可卿的身份是不會想到這種爛三賴的法子的,而他是想到韋小寶的三寶,匕首、迷藥、石灰包才想到的!
說完之后,李桂微微一拱手,轉身而去——他清楚他只能做到這里了,畢竟他不能拿著石灰包到秦可卿的屋子里守著賈珍!這件事關鍵還是秦可卿要自救,秦可卿會不會去做,那就只能看她有沒有這個勇氣了。
至于秦可卿是否能弄到石灰包,李桂沒有在意,實際上李桂清楚如果秦可卿有勇氣,剪刀、石頭、木頭都可以,他給秦可卿提出的法子實際上也不過是增加秦可卿的信心!當然石灰包好用些。
而如果秦可卿有這個勇氣,
“如果秦可卿這樣做了,賈珍會怎樣?榮國府第一次抄家能不能幸免,如果能幸免,對我也稍微有些好處,最起碼能安穩些…我會不會暴露?不知我那句‘不可傳出去’里面的意思她明白沒有,當初要是講鹿鼎記就好了,直接就能給她啟迪,只是韋小寶的性子…哎,講個故事也會惹事上身,世界萬物是聯系的,這句話果然不假…”
一路散漫雜亂的想著,李桂有此擔心、有些感慨,但心里又好像是有什么包袱放下了,又覺的很是輕松。
而聽完李桂的話后,秦可卿呆了一下,隨即向著李桂的背影屈膝行了個禮,起身之際,她的嘴角已經抿了起來,顯得堅毅——她決定準備石灰包。
而在回去的路上,秦可卿依然不由自主的想著李桂的話,想著李桂說的別傳出去,想著李桂說的灑出去、或者砸出去…
想著想著,一道恍如閃電的驚容驀然出現在她的臉上,櫻唇也不只覺的張開了:“難道他…”
恍惚之間秦可卿感覺李桂知道了賈珍對她的不軌之心!
但隨之她又覺得不可能——這種密事她也只對賈蓉說過,賈珍也不可能往外說,李桂怎么可能知道!
“難道是有人亂嚼舌根,或者看出了端倪,信口傳了出去…”
想到這里,秦可卿全身驀然一緊。而實際上秦可卿之死,就是因為在天香樓與賈珍約會被人看見,驚厥之下,心疾積累而死。
但從這點也可以看出她是很在乎名聲的!
“惡賊壞我名聲!”
想到這里,秦可卿銀牙緊緊的咬在了一起,恨不得現在就拿個石灰包砸在賈珍的臉上。
如果說剛才秦可卿只是準備石灰包,那么,分析完李桂的話后,她卻要準備動手了!
雖然腦海里推演過了寧國府將要發生了事情,但第二天寧國府并沒有什么消息傳出來,晚上李桂照例去了內宅。
而經過三天,李桂也將故事推進到第六十回,也就是賈寶玉聽到的地方,只不過講到六十回之后,他又簡潔的往下講了四回,講完后李桂呷了口茶,然后向屏風后拱手道:“我現在聽到這兒,以后如愿意聽,我聽后,初一、十五再給大家講如何?”
李桂只能這么說,他很清楚如果他說沒有了,別說賈寶玉,就是賈母也不會放過他。
而要是癮頭大,真的去天橋找他說的說書先生,雖說他可以塞搪,但終究是個麻煩,而且長久一定會露餡!
而且李桂很清楚賈母這些人的癮頭不小!
“好,鴛鴦,賞銀十兩!”李桂話音剛落,賈母蒼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隨后的時間一如既往,只是他在內宅講故事的事情傳到了賈政的耳朵里,賈政是一個至孝的人,李桂能讓賈母高興當然高興。
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古板的老學究似的人物,當月中旬詢問李桂情況時,雖然對李桂的回答很滿意,但還是板著臉,告誡李桂不要貪玩,要多讀經書。
這倒讓李桂想到了他以前的作風…這其中包含的心意李桂也十分明白,因此心中倒是有些感動。
隨后的時間一切如常,只是在月末的時候,薛寶釵一家來了。
當然這和李桂也沒什么關系,當時他甚至沒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春杏告訴他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薛寶釵才來沒兩天,賈寶玉就把射雕講給了她。而薛寶釵的才華和林黛玉、探春是不相上下的,聽了這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她也感到了作者的不凡,她甚至還暗中詢問了李桂的底細,然后便感到李桂和她沒什么關系。
時光入流,一切平靜,只是在六月中旬的時候,順天府下了告示,今年的院試將在八月的八號開始。
這個消息是賈政讓林之孝告訴李桂的,同時傳話讓他準備些,其余的沒有。
而實際上,還是那句話,賈政根本沒想到賈寶玉和李桂能榜上有名,他讓賈寶玉喝李桂去只是抱著讓他們熟悉考試規則、考場環境、以及感受考試氛圍的目的。
一句話重在參與。
當然平靜的表面之下往往有暗流涌動…
在與李桂交談之后的第三天,賈蓉像是從籠中放飛的飛雀一般,往南安洲去了。
而秦可卿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賈蓉走后,她立即托疾,不去給賈珍晨昏省定。
一句話不給賈珍機會!
賈珍讓賈蓉去南安洲處理生鐵生意事宜,不過是嫌棄賈蓉礙手礙腳而已…沒想到賈蓉走后,他倒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色欲熏心,一時間賈珍猶如熱鍋里的螞蟻,一天天煎熬著…
而賈珍是個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人,這種煎熬,這種忍耐對他來說已是極為難得。
不過猶如蓄積的洪水,煎熬中積累的色欲終有決堤的那天!
時間一晃,到了六月中旬,中午,和薛蟠等人宴后,不知是天氣炎熱的緣故,還是酒精的緣故,到了內宅時,秦可卿的曼妙麗影又一次在他眼前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