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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控場)二

  聞言一股惜惜之感在李桂心里油然而生…

  隨后心中默念著:“盡入吾彀中矣。”抱拳彎身恭敬的答道:“回先生,這四句話的意思是遇到困難或挫折的時候,不要自暴自棄,也不必憤世嫉俗,看什么都不順眼,應該發憤向上努力學習,圣賢境界雖高,循序漸進,也是可以達到的。老先生說…”

  弟子規本來就是一本行為規范,實際上也是賈政這樣古板的人的行事規則,在心中奉為圣典的,而今見李桂居然不但能流暢的背出,而且還理解的這么深!恍惚之間,賈政仿佛看到了一塊璞玉,一塊有致于學的璞玉!

  而對于有致于學著,儒家的規范最基本的一點就是有教無類,也就是說什么人都可以學。而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不論是成仁,還是取義,都對儒家門徒都包含有成人之美的道德要求,也就是所謂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而賈政正是一個儒家門徒,而且是一個迂腐古板的儒家門徒!

  隨著李桂的聲音,賈政方正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意,本來飽含威嚴的臉色也漸漸變的溫和,當李桂講完,賈政微微點了下頭,捋著黑須笑道:“你可是有志于學?”

  李桂以前分析過,大概只有脫離榮國府才能改變既定的命運,而離開榮國府的方式最好是當官,如此生命安全才能有最大的保障——在這個時代,官身本身就是一張最好的護身符。

  而要當官,去求賈政并不是好方法,十四歲的年齡就阻擋了他,所以最好的方式只有科考。

  當然要科考首先要破除‘奴役’這個身份上的障礙,而能夠解除他這個身份障礙,并提供給他學習條件的,李桂認為只有賈政一人才能夠辦到。

  因為李桂早已知道賈政是一個迂腐儒者,按照儒家的規則行事!

  或許在賈政面前表現一次不成,但猴子不上桿,多敲幾遍鑼,李桂認為多表現幾次,他的目的還是能夠達到!

  至于原因,還是上面的原因,人都是按照已經形成的內心的規則行事的,比如,警察如果路遇小偷,即使下了班,他也會去抓,不抓,他就會覺得不對勁;而他也深有體會,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如果一名好學生突然退學,他總會家訪一下…

  因此他所有的表現,包括以前的深居簡出都是要傳遞給賈政這樣一個信息——他想學習。

  但是這樣一次就成事!

  “這樣就成了…”

  雖然清楚這件事對賈政來講不過是動動嘴巴的小事,也清楚這里面有單聘仁三個的作用,既有他們引導的作用,也有他們在場的作用。有他們在場,有他的表現,賈政即使不想支持他學習都很難,因為不支持他學習是違背儒家規則的事,賈政既不敢在單聘仁三個面前表現出來,說他不義,也怕他們傳出去,影響他的名聲。

  但是這樣一次就成了…

  心里念叨著,一股解脫的、輕松的感覺驀然間席卷了李桂的全身。

  “正是,望老爺成全。”

  呆了一呆,李桂才大聲說道,臉上待著掩飾不住的歡喜。

  他這歡喜倒是真的,只不過在賈政眼里成了驚喜,一股成人之美的道德豐足感瞬間充斥了他的心胸,心頭微微得意著,賈政微笑道:“好!你既有此心,我便成全你,明日你可與寶玉一起入學堂…你需努力,如果能得些功名也是一段佳話。”

  而不待李桂回應,單聘仁、詹光、卜固修已經長身而起,齊齊的對著賈政深鞠一躬,口中分別道:

  “此古仁者之風也!”

  “東翁真乃君子也!”

  “今日始知賈大人!”

  賈政本就好名,聞言心中得意之極,臉上不覺間露出了笑意,但隨即想到圣人曾言君子應喜怒不形于色,不驕不躁,當下強忍臉上笑意,一邊起身,對著三人虛扶了一下,一邊故作慌張說道:“三位過獎了,快快請起。”

  “哪里,在下并非虛言,東翁真乃當世伯樂也!”單聘仁一邊起身,一邊說道,臉色正經的像塊木板。

  “是極,是極,不意東翁竟有古之遺德…”詹光、卜固修隨聲附和著。

  “哪里,哪里,過獎過獎…”

  如此寒暄了一陣子,四人才重新落座,隨即單聘仁對李桂笑道:“你可要努力,別辜負了大人的一片心意。”

  “是。”

  口中應著,李桂再次分別對賈政和單聘仁施了一禮。

  這種氛圍之下,賈政的心已經舒適的像是泡在溫泉里,而李桂這恭謹的態度更讓他舒適,聞言點了點頭,拈須微笑道:“你實該努力,今年乃是酉年…”

  大虞朝的科考制度和明朝差不多,除了恩科,三年一考,分別在子、卯、酉年份,今年是酉年,正當府試。

  但說到這里賈政隨即想到考取秀才何其難也,白發皓首之童生都是尋常!而對這期中的艱辛他也深有體會,這區區不到一年的時間…

  不過隨即他就想到多參加一次考試,可以多積累一份考試經驗,于是繼續說道:“你和寶玉可以報名一下,學業之路漫長,積累些經驗,以待來年。你且…”

  說到這里,賈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微微一頓,緊接著捋著胡須沉吟道:“汝既將入學,不可無名,你以前之名雖名‘貴’,但太直白,有低賤之氣,以后你可名‘桂’,桂花之桂,字可取后庭。”古人取名向來是由長輩,或者有學識之人,再或者是位尊者給取的,此時賈政在眾人里位最尊,又心情舒暢,所以當仁不讓的成全了李桂。

  “這倒和我原來的名字一樣,只是這后庭…”

  心里有些感激,但也有些別扭的感覺,雖然知道此時后庭還沒有什么延伸的意義,但此時李桂也只能故作歡喜,再次作揖道:“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起名…”

  而他話還沒說完,卜固修己經捋著胡須,贊道:“前蘭后桂庭牡丹,迎門松竹梅耐寒,這名字取的好啊…”

  “是極,是極,此名與字相合之極,又暗含景色…”

  不等卜固修說完,詹光搶過了話茬,而詹光剛說到這里,單聘仁已嘆道:“不意大人竟懂的格物致知之學!”

  賈政被拍的心情舒爽之極,但卻強忍笑意,驀然間又覺得李桂有些形象他心情散發,且已事了,于是一邊對著單聘仁擺了擺手,一邊柔聲對李桂說道:“你且下去準備準備吧!”

  “是。”

  才是仲春,鵝黃嫩綠,不掩朗空,天宇高遠。心事終成,跨過門檻,昂首之際,李桂只覺天地入懷,層云入胸,心里高遠通暢之極,忍不住長長吐了口氣…

  而剛剛吐完氣,可能是第六感,李桂隱隱約約感覺到東門框邊有動靜,扭頭一看,只見一個紫衣少女正拘著身子,抬著眼睛望著他,少女的眼睛里的清光凝滯,櫻桃小口微微的張開,隱約露出如雪的貝齒,一副難以言喻的詫異之色。

  少女是晴雯,李桂腦中有她的印象,他也清楚晴雯為何會在這里,“卿本佳人,卻為人做賊…”想到晴雯對賈寶玉的心思,以及結局,心里微微感慨,隨意揖了個禮,然后轉身大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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