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回自己陣營的文翰、馬沙利等人，驚慌失措的同時，對于僧格林沁也有了很大的怨恨。
如果不是僧格林沁說他有圣旨，可以解除趙無極的兵權，那他們也不會在這平原之上，和吳彥的狀元軍擺明了陣勢談判。
“我真傻，真的。”馬沙利語氣悔恨不已的說道：“我早就猜到了趙無極會造反，為什么還要相信趙無極會遵循圣旨，自己解除自己的兵權呢？”
文翰也是悔不該當初，信了僧格林沁的鬼話，說道：“這哪里是我們的錯？明明是僧格林沁說他能夠控制趙無極手下的將領，武功師不在，江北師和平南師有兩萬人，就算是狀元營會聽趙無極的話，可加上我們，怎么也能夠解決掉趙無極。”
武功師一直在防守太平天國，中間去松江府的時候，是由平南師代為防守。
所以這一次吳彥帶來的只有狀元營、平南師、江北師，總計兩萬五千人。
考慮到僧格林沁的保證，以及他們親眼看到的圣旨，他們敢來也是情有可原。
“那現在怎么辦？”馬沙利擔心不已的看向了對面的軍陣。
沒有任何意外，僧格林沁哪怕是帶了心腹和所謂的高手，在他們跑回來自己陣營的時間里，就已經被全部拿下了。
馬沙利等人甚至能夠看到，僧格林沁已經被人押送到了軍陣后方，而趙無極正在策馬游走于幾個軍陣之前，對著那些看似有些慌亂，實則軍容穩的一逼的兩萬多士兵不斷喊話。
而在趙無極喊話的時候，聯軍左右兩側也已經被人堵住，更有人馬沖向了他們的后路。
“他們有騎兵，我們跑不了的。”聯軍的指揮官查爾斯是英國的一個退役將軍，也是松江府的英商代表，說道：“如果強行后撤的話，會把陣線拉開，給狀元軍逐一擊破的機會，我們的優勢在于我們聯軍雖然多是雇傭兵，可都訓練有素，每個人都有槍，彈藥也足夠打這一仗。所以，我的決定是，就地防守。”
不同于之前在城中倉庫區的巷戰，拿著砍刀也有很大的機會砍死火槍手，在這種平原上，火槍手的戰斗力能夠得到很大程度的發揮。
文翰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如果他們圍住我們不攻呢？”
查爾斯說道：“我已經安排了后手，狀元軍攔不住他們，現在他們必然已經回去喊援兵了。雖然我們沒權利直接對清廷宣戰，但我們的正規軍來保護我們，卻沒有任何問題，就算是事后有人追究，我想，以我們的能量也絕對能夠擺平。”
聽到這句話，文翰、馬沙利等人都松了一口氣。
一萬五千人的聯軍幾乎都是正規軍，算上他們這五千人，在人數上已經完全不弱于趙無極現有的兵力。
再加上狀元營哪怕是之前繳獲了三四千支火槍，和不少的彈藥，此刻火槍手的比例也只有四比一，四萬可戰之兵，只有一萬人有火槍。
一切說定，查爾斯就指揮著五千人就地擺陣，士兵們彈藥也都直接上好，隨時準備應對狀元軍的沖鋒。
在這種平原之上，想要沖到他們近前，至少也得死傷個五六千人。
以狀元軍此刻的人數而言，死傷這么慘重，就算是不會產生嘩變逃兵，也會士氣低落，對于趙無極之后的造反大業，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你們覺得，趙無極會和之前一樣，單騎沖陣嗎？”文翰問了出來。
查爾斯大笑道：“他要是把我們當成太平軍，那我就讓他知道，什么叫做死無葬身之地，可惜了，這一次沒有帶火炮，不然的話，我現在就把他們轟殺成渣。”
話剛說完，查爾斯就臉色大變，其余人等也是如此，喧嘩聲也在聯軍陣營之中響起，那些舉槍列陣的聯軍士兵們，甚至有不少已經收起了火槍，一副準備逃命的樣子。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對面的狀元軍中，推出了五十多輛鑄鐵鑲木的小車子，而這些車子上都有炮口，赫然是清廷目前而言最先進的子母炮。
相比于他們火槍的射程，火炮的肯定要更遠，而且依托于火炮來沖陣的話，他們防守的優勢就蕩然無存。
“不要怕，都不要怕。”
查爾斯大喊道：“那是兩百年前的火炮，早就已經落后于時代不知道多久了，用的還是實心彈，根本就沒什么殺傷力。”
這樣的喊聲，被其余人等翻譯成多個語言，不斷的在聯軍之中傳遞，可哪怕查爾斯說的是實話，這些多是雇傭兵的聯軍部隊，士氣也已經下降到了冰點。
子母炮其實就是改良自明朝的佛朗機炮，而弗朗機炮則是在15世紀后期流行于歐洲的一種火炮，被葡萄牙傳入華夏。
按理來說，既然是改良的產品，那肯定要先進很多的，可清廷對于火炮的控制非常嚴格，甚至燒毀了很多明朝制造火器的書籍，相比于明朝，清廷的火炮甚至有些落后。
而此早在上個世紀，英國就已經開始了第一次工業革命，機器取代了人力，都開始用機床來鉆炮管了，比之清朝此時還用低端的模鑄之法來制造炮管，不僅效率高出了好幾個層級，火炮的射程、精度、威力、穩定性等方面，也要超出很多。
再過十年，人家歐洲都要開始第二次工業革命了，從機器時代進入電氣時代。
可清廷這邊，落后的子母炮還是八旗軍專屬，其他人別說制造了，就算是拿去用都要治罪，吳彥能夠拿到這些子母炮，也是強占了江北大營的好處。
但無論如何，子母炮的威力還是有的。
眼看著五十多個子母炮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有效射程，那些狀元軍的炮兵，已經開始裝填彈藥了。
而他們的火槍，卻沒法打到這么遠，就算是能打過去，命中率也近乎于零。
聯軍徹底混亂了起來，沒有人按照陣列站立了，都怕自己被火炮打中。
“一群廢物。”查爾斯怒不可遏，他其實一直看不起這些雇傭兵，哪怕多是退役的正規軍，在沒了軍隊的紀律之后，也都逐漸變的松散不堪，但商人們也只能帶雇傭兵了。
“怎么辦？”
這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對面火炮幾輪齊射之后，他們就得死傷慘重。
“要不要沖鋒？”
“不行，我們沖他們守的時候，我們的火槍就沒他們打的準了，而且他們還是可以開炮。”
向前沖鋒的時候開槍，哪有人家蹲在那瞄準等待著開槍打的準？
這也是他們之前的自信之處，可現在卻成了他們最怕的地方。
“后退？”
“也不行，子母炮并不重，有車架的情況下移動速度也不慢，我們沒法跑，他們的騎兵已經到位了。”
五千人一塊跑，和一個人跑完全是兩個概念，人擠人的情況下，誰都跑不快。
“那到底怎么辦？”
“要不…我們投降？”
相比于投降帶來的屈辱，死亡要更加可怕。
特別是文翰、馬沙利、查爾斯等人，他們的權勢在戰場之上沒有任何意義，面對敵軍的時候，甚至會因為身份高而被人紅著眼的殺。
普通士兵可能不用死，但他們很有可能會死于亂陣之中。
猶豫間，炮聲已經響起。
五十多門子母炮同時開炮，黑色的炮彈跨越了近百米的距離，砸在了聯軍之中。
不是查爾斯所說的實心彈，清廷雖然拉閘，可他也太看不起清廷了。早在1717年，子母炮就從實心彈改成了爆炸彈，可惜的是，一百多年了，還是沒有什么進步。
轟然中，聯軍在還沒有開一槍的情況下，就已經被死傷了幾百人。
子母炮還有一個優勢，就是相對于清廷的其它火炮而言，射速要快很多。
這邊慘叫才喊了幾聲，那邊五十多門子母炮就已經重新裝填好了炮彈。
又是毫不猶豫的一輪齊射，聯軍徹底的混亂了起來。
所以他們并沒有注意到，總計53門子母炮，就齊射了兩輪，已經有一個炸膛了，旁邊的炮兵也是當場身死。
吳彥看到了，所以他的臉色很難看。
用這種火炮來和聯軍打仗，那真的碰上有先進火炮的正規軍，他的狀元軍也會和這些聯軍一個下場。
要知道，此時的英國已經研制出了阿姆斯特朗炮，雖然不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炮，也主要用于軍艦之上，但其工業能力的體現，也領先了清廷好幾百年。
野戰炮同樣也是如此。
拿破侖時代，法國的霰彈火炮，也就是爆炸彈，就能打四五百米了。
“立國之后，就把月坨島的人和設備都拉過來，是時候開始研制新式的火炮了。”
吳彥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對面的聯軍陣營已經舉起了白旗。
“停火。”
吳彥舉起手下達了命令，不是他舍不得殺這些聯軍，也不是為了什么贖金，而是因為他不想這些子母炮再毀掉了，還要留著打太平天國和清兵呢。
“讓他們都把武器放下，所有人赤手空拳到一旁抱頭蹲下。”
有騎兵就沖了過去喊話，雖然喊的是漢語，但聯軍之中有的是懂漢語的人，特別是英國公使文翰、美國公使馬沙利等人。
死里逃生的他們，哪里還敢有什么小動作，紛紛投降。
于是，吳彥又有了四千多個俘虜，四千多支火槍，還有數量不等的彈藥。
“果然，還是打仗最能發財啊。”
吳彥看著雖然打了勝仗，而且是大獲全勝，可依然有些心慌意亂的狀元軍士兵們，就開始了全軍訓話。
“我趙無極這半生光明磊落，為清廷建不世功勛，可清廷卻要置我于死地。”
“我趙無極有拳拳愛國之心，要為華夏大地抵御蠻夷，可清廷卻只知道賣國求一時之安穩。”
“我趙無極愛兵如子，償還清廷強行讓你們捐出來的餉銀，更是把你們的餉銀，從一個月1兩，提到了一個月5兩，可清廷卻說你們不值、你們不配。”
此時，清廷的威信雖然還沒有下降至冰點，但也差不了多少了，之前吳彥打散重編江北大營和武營，也是為了讓武營那些之前就跟著太平天國造反的人，把不認朝廷只認將領的這種理念傳達開來。
這也就造成了，就算是那些是滿人的八旗兵，也未必會愿意服從清廷，畢竟不是所有的八旗子弟都能享受榮華富貴，要不然，為什么要參軍？
吳彥抓了手握圣旨的僧格林沁時，這些人沒有反他，那此時此刻也不會反他。
“時至今日，我趙無極，不得不反、不能不反。”
“不愿隨我者，今日大可離去，我趙無極以性命擔保，不對自己兄弟出手，若是將來戰場上相遇，那就是生死有命。”
“常言道，富貴有命，愿隨我趙無極建功立業者，當不信天命，富貴榮華皆在于我。”
“我趙無極自今日起，當反清復明，平定太平天國之亂，威儀四海八荒！”
聲音落下時，萬歲之聲響徹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