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安排好學館中的學生自習后,帶著阿貍離開學館趕往謝老的家中。
林凡之前沒有去過謝老的家,不過好在金華城不大,有郭大寶幾個學生的描述,很容易就找到了正確的所在。
謝老的家在金華城西側一處舊巷內,是一處略顯老舊的獨院,大門兩側貼著春聯,字體蒼勁有力,林凡一眼就認出這是謝老本人的筆法。
“應該就是這里了。”
林凡來到門前伸手扣動門環,片刻后吱呀一聲響,門扉打開,里面露出一個女子的面容。
這女子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年級,面容秀麗端莊,望向林凡表情有些意外。
“你們是?”
林凡一拱手:“我是志安學館中的老師林凡,聽說謝老身體不適,所以特地前來探望他。”
女子哦了一聲:“你們稍等片刻,我去稟告老爺。”
說完后,女子把門關上,轉身離去。
這女子說話溫柔婉轉,一舉一動也是彬彬有禮,看得出應該是出自大戶人家。
林凡和阿貍站在門口處等待,過了片刻后門內腳步聲響起,之前那女子再次打開大門,對著林凡和阿貍一鞠躬。
“二位久等了,老爺在客廳靜候。”
林凡說了聲多謝,之后帶著阿貍走入大門,門內的院子不大,四周一圈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盆栽,側方還有一處水池,里面幾尾錦鯉往返游動,愜意悠然。
雖然只是一處小院,但布置的精美絲毫不遜于方府,甚至布局的精致和細節上更有過之。
阿貍一臉驚訝的左看右看,之后湊到林凡耳邊:“公子,謝老家里布置的這么好,他怎么還天天往學館跑呀!”
前面帶路的女子聽到了阿貍的話,忍不住輕笑了下。
“老爺以前在長安便是做老師,他說聽著學館里孩子的讀書聲,心情就會格外好。”
三人走過庭院,來到對面的客廳內,謝老正坐在一張古檀木的茶桌邊上,愣愣的出神。
女子走到謝老身邊,微微一屈膝:“老爺,客人來了。”
謝老哦了一聲,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望向林凡和阿貍,露出一個笑容:“林先生,你們來了,請坐。”
“瑞娘,去泡一壺茶來。”
名為瑞娘的女子應了一聲,轉身走到內室泡茶去了。
林凡走到謝老近前,在他對面坐下:“我今天聽學生們說謝老身體不適,所以來看看有什么能幫得上的。”
謝老搖頭苦笑了下:“其實倒也不是…老夫…事到如今…”
謝老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幾句,隨后又呆呆的望向前方,愣神了。
阿貍把頭湊到謝老近前:“謝爺爺,你昨晚沒睡好吧!”
謝老啊了一聲,再次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人老了,精力有些不夠用了。”
這時瑞娘從隔壁回來,端著一個檀木茶盤,上面有一只紫砂茶壺和六只紅泥茶杯,上面雕刻的紋理極為精美。
“林先生,請喝茶。”
林凡道了聲謝,之后望向謝老:“謝老,你我二人相識不久,不過也算投緣,你現在有什么難處不妨說出來,我會盡力相助。”
謝老眉頭緊皺,望向林凡,沉吟良久還是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邊的瑞娘突然伸手抓住謝老的肩膀:“老爺,今天那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你就說出來吧,不要一個人憋在心里了!”
謝老轉頭看了瑞娘一眼,嘆了口氣:“瑞娘,自從離開長安里,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我身邊,辛苦了。”
瑞娘連連搖頭:“這些都是瑞娘應做的,老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有些怕…”
謝老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想了想后轉頭望向瑞娘:“去拿一根蠟燭來。”
瑞娘以為謝老嫌光線暗,連忙轉身跑去后屋,點燃一根蠟燭端到他面前的桌上。
誰知謝老不是要借燭光讀信,而是把那封信舉起放在蠟燭上,燒了!
阿貍啊了一聲:“為什么要燒了!”
謝老一邊燒信一邊解釋:“這封信的內容我都已經記下,我燒掉它是不想留下證據,否則可能會連累寫信之人。”
林凡看謝老這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知道他遇到的不是小事:“謝老,到底是什么事情?”
謝老看著手中的信箋化為一團黑灰,這才轉頭望向林凡:“之前和你說過,老夫以前曾在長安為官,還教太子讀過幾年書。”
林凡點了點頭:“謝老位極人臣,功成身退后安享晚年,令人敬佩。”
謝老苦笑一聲:“什么功成身退,不過是落荒而逃罷了。這件事還要從十年前說起,當朝宰相李林甫把橫專權,把持朝野,搞得百官怨聲載道。太子為人正直,對這些事看不過眼,所以和李林甫多有不合。”
“老朽身為太子太傅,在這件事上不但沒有勸阻太子,反而推波助瀾,將二人的對立加劇,如今想起此事,實在是悔不當初!”
阿貍有些奇怪:“謝爺爺,那個李林甫不是壞人么,和他作對有什么錯的。”
謝老搖了搖頭:“朝堂之上波云詭譎,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想要勝利,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忍!”
“老朽當初就是沒有參悟到這一點,讓太子鋒芒畢露,結果招來了禍事!”
阿貍聽得一臉懵逼:“為什么要忍,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嘛,怕什么!”
林凡搖了搖頭:“別忘了太子頭頂上還有個皇帝,如果不懂得藏鋒讓皇帝感到威脅,那就必然會糟反噬。”
謝老面現驚詫之色,他身處朝堂數十載,參悟這道理并不難,但面前這林凡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書生,連長安城都沒去過,怎么會懂得這些權斗之術?
林凡望向謝老:“謝老,之后如何了?”
謝老一驚,回過神來:“李林甫此人頗為狡猾,面對太子步步退縮,暗地中卻編織大量謠言去皇上面前中傷太子。皇帝看到太子對當朝宰相咄咄逼人,勃然大怒,罰去太子三年俸祿,留在家中閉門思過,足不許出戶。”
阿貍哇了一聲:“禁閉三年,這處罰好慘!”
謝老搖了搖頭:“還不止如此,當時皇上還有廢掉太子之意,老朽為了保住太子,只有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到皇上面前自求一死謝罪。”
“好在皇上顧念舊情,最終只是將老朽貶為布衣,趕出長安城。太子算是保住了,但朝中也再無人敢對抗李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