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謙離開老爺子的住處,徑直趕往水榭別院來找林凡。
林凡此刻已經梳洗完畢,正站在門口外面拿著一本破舊的老子念誦。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搖頭晃腦的樣子,還真的很像一個窮酸書生。
林凡是個非常認真的人,既然選擇了書生這個身份,那就要裝的像樣些。
方士謙看到林凡念書這一幕,笑著點了點頭,隨后開口:“林賢侄,早。”
林凡放下手中的書,拱手施禮:“伯父早。”
方士謙走到近前:“昨晚休息的可好,這屋中的物品可有什么欠缺?”
林凡連忙擺手:“此地很好,有勞伯父費心了。只是這屋中的物品過于奢華,并不適宜用來作為苦讀之所。”
方士謙點了點頭,心中對林凡又多了一份贊許。
一般人久經貧苦后突然來到這種大富之所,難免都會有所迷失,但沒想到林凡竟然絲毫不為所動,足可見此子的心志甚堅。
“林賢侄,家父想要見你,你隨我來吧。”
林凡早料到方家家主會召見自己,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這當然不可能拒絕,于是他欣然應允,回屋將書卷放下后便隨方士謙一起,向方家大宅的后院走去。
昨天林凡抵達方家時是子夜時分,當時整個大宅中一片肅靜,無人在外走動,但今天早上卻又是另外一番忙碌的光景。
成群的男女仆從在院中往返穿梭,各個都是腳步匆匆,見到方士謙紛紛止步行禮,不敢有絲毫怠慢。
對于方士謙身邊的林凡,這些傭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不知道這位面容蒼白的年輕人是什么人,竟然跟在大老爺身邊,兩個人還有說有笑。
方士謙對林凡說:“父親大人他性格隨和,平易近人,一會見面時你不要緊張,他問什么回答就好。”
林凡心想我有什么可緊張的,不過看方世謙這幅忐忑不安的模樣,倒很是有些緊張。
方世謙現在的心情比較復雜,林凡入贅這件事情他心底是希望的,因為這個上門女婿定下來之后,老爺子的位子能順利傳給他,以后就可以安心發展方家的生意,不必再防著二弟三弟。
但方眾岳能否認同林凡還很難說,老頭子的眼光毒辣的很,這么多年來看得上的人真沒幾個。
所以這件事成與不成,還是要看林凡自身的表現。
方世謙心里不斷想著這些事情,帶著林凡來到老爺子所在的住所前。
這一次方士謙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讓門口的仆人進去通報:“去和父親大人說一下,林凡來了。”
仆人答應了一聲,轉身走入門內,片刻后腳步匆匆的返回。
“家主大人在樓上茶室,請進。”
方士謙帶著林凡進入閣樓,沿樓梯走上二樓,方眾岳就坐在上首位置的一張太師椅上,正閉目養神。
方士謙走上前:“父親,林凡來了。”
方眾岳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望向門口位置的林凡。
老爺子主持方家幾十年,管理數百人口的大家族,讓龐大的家業蒸蒸日上,自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望向林凡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到人的心底。
林凡站在原地不卑不亢,深施一禮:“晚輩林凡,向家主大人請安。”
方眾岳抬了抬手:“方林兩家祖上是至交,無需見外,你叫我方爺爺好了,我這一大把年級,也不算占你便宜。”
“坐下說話吧。”
林凡答應了一聲,隨后走到一邊坐下,方世謙也陪同坐在一側。
方眾岳一雙眼睛始終注視著林凡:“我聽士謙說你父母已經過世,如今家里沒有其他親人了么?”
林凡搖了搖頭:“家道中落,即便有些偏遠的親人,經過這多年的流離,也早已無法聯系了。”
方眾岳嘆了一口氣:“家道起伏本就是世間常態,不必過于悲傷,方林兩家是至交,以后你就在這里住下吧。”
林凡拱手施禮:“多謝方爺爺。”
方眾岳吩咐站在一邊的仆人上茶,隨后望向林凡:“你以前在家里,除了讀書之外還做過什么?”
林凡心里一動,多少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意圖,看來這老頭是打算給自己找事情做。
對這些世俗之事,林凡自然是毫無興趣,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此地蟄伏,修養傷勢。
所以方眾岳問他會做什么,林凡自然不想給對方機會。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林凡以前便只是讀書而已。”
老頭子被噎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林凡的確是個書呆子,除了讀書什么都不會。
方世謙在邊上急的直咧嘴,恨不得上去替林凡回答。
方眾岳呵呵笑了下,也沒有太在意,轉頭望向身側的仆人:“茍師爺來了么?”
仆人搖了搖頭:“還沒到,我去尋他。”
仆人話音剛落,樓梯處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后一位中年胖子氣喘吁吁的上到二樓,慌慌張張的來到方眾岳面前。
這胖子留著兩撇八字胡,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對方眾岳行了一禮,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
“家主大人,我…我來遲了。”
方眾岳看了這位胖子一眼:“怎么如此匆忙?”
胖子咧了咧嘴:“我們家大寶剛剛在賬房打翻了硯臺,弄臟了賬簿,我狠狠教訓了他一頓,結果耽誤了時間。”
方眾岳笑著擺了擺手:“小孩子調皮很正常,大寶今天沒有去學館上學么?”
胖子嘆了口氣:“學館的陳先生幾日前亡故了,所以大寶最近都跟在我身邊,可是苦了我~”
方眾岳笑了兩聲,隨后話鋒一轉:“讓你整理的東西帶來了么?”
胖子連忙打開手里的冊子:“已經整理好了,目前有空缺的絲廠和綢緞莊共有六處。”
方眾岳點了點頭,隨后望向林凡:“方家在各處的生意很多,我讓茍師爺整理了一下,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林凡真的不想去摻和方家的什么產業,完全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修復體內的經脈,浪費時間在這些俗事上實在是毫無意義。
不過老頭子盛情難卻,只好聽了再說,他轉頭望向那胖子:“茍師爺請講。”
茍師爺拿起冊子:“城東的綢緞莊缺一位管賬先生。”
林凡搖了搖頭:“術數之法我了解不多,而且君子不近財色,這管賬先生我不做。”
茍師爺哦了一聲:“城外楊村的絲廠如今少一位管事的督工,這個如何?”
林凡又搖了搖頭:“君子不強人所難,那些工人干活偷懶,我不好強迫他們,這督工我做不來。”
茍師爺咽了下口水:“那…城西的酒樓如今正好缺一個幫忙的副店主。”
“君子遠庖廚,不去。”
茍師爺聲音有點發顫:“沒事,我再找找…城東四十里外的桑林,如今缺人看管。”
林凡拒絕的斬釘截鐵:“太遠,不去。”
茍師爺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從沒見過這么挑肥揀瘦的!
這什么人啊!
方世謙在邊上眉頭皺成了八字,沒想到這林凡竟然什么都不想做,簡直不成器!
就在這時,方眾岳咳嗽了一聲:“林凡,俗話說學以致用,你讀的書不少,但終究要拿來運用一番,閉門造車不可取。”
林凡又不是傻子,看老頭子這樣子,自己要是再拒絕恐怕就要被掃地出門了,于是他點了點頭。
“林凡明白了。”
隨后林凡轉頭望向茍師爺:“你們家大寶最近沒有去學館上學?”
茍師爺不知道林凡怎么提起這件事,茫然的點了點頭:“對,因為學館的陳先生幾日前亡故了,還沒找到新的老師。”
林凡點了點頭:“那我便去學館做老師吧。”
茍師爺感到一陣眩暈,伸手扶住身邊的椅子:“學館不是方家的產業,這個…有些難。”
林凡神色如常:“無妨,我去學館毛遂自薦。”
他真的不想摻和方家的事情,從昨天那個會召來鬼物的香囊就能看出,方家內部波瀾暗涌,要是卷入其中肯定會多出很多事端。
如果一定要找事情做,去學館教書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是看著一群孩子念四書五經而已,省心省力。
茍師爺并不知道林凡的想法,他只感到一股想要痛揍林凡的沖動,從來沒見過這么莫名其妙的人!
你是不是故意在耍我!
“公子…我這里還有不少空缺,要不你再看看…”
就在這時,坐在一邊的方眾岳哈哈笑了兩聲:“不用了,既然林凡想去學館,那便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