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命對阿斯麥的決心是很大的,而且也很有把握。
這個感覺傳遞到了克伊·霍爾德那里,初次接觸點到即止,他只準備先回去好好調查一下這個陶大郎。
陶知命不怕他調查,因為調查來調查去,也只會調查到他很有錢,而且和三菱的關系不太好,這一點是真的。
最主要的是,阿斯麥在創立之后一直到90年左右,確實過得很艱難。
更重要的事實是,飛利浦在阿斯麥的光刻機終于研制出來投放市場之后,憑借歐洲對半導體產業的扶持,再借助90年代中期的光刻機市場復蘇,就迫不及待地清空了手上的股票。
至于后來有沒有悔得腸子都清了,陶知命覺得應該是有的。
這也透露出另外重要的一點:飛利浦這個股東本身,對阿斯麥的發展起到的作用著實不大。如果說有,那就是在阿斯麥艱難得沒有人肯接手的情況下,還是咬著牙拉來了很多的資金,供他們研發。
這一點,陶知命完全可以替代。
他不僅可以替代飛利浦的資金,也清楚后來的技術走向,更能在將來為阿斯麥提供一個市場。
當然,他也知道灣積電已經創立,其中的一個股東正是飛利浦。
這盤棋,現在才剛剛開始下。
《福布斯》給他制造的名聲,這次倒是可以好好用一下了。
陶知命和克伊·霍爾德再聊了幾句之后,就往前原玖美奈那邊去了。
就像在洛杉磯時候一樣,陶知命向他們再次當面地發出邀請,并介紹著現在霓虹的市場是如何地正在快速擴張。金箔料理的趣事,人們對高爾夫、滑雪這種運動的熱愛,揮金如土的消費大軍,對于奢侈品牌來說正是在霓虹大肆擴張的時期。
奇奧·古馳他們其實已經在霓虹開設了專賣店,對陶知命所說的這些也很贊同。
只是陶知命描述的這些情景,聽起來確實就像一個驟然暴富的社會,急于用奢侈品來妝點自己的品位,顯得過于迫切。
“陶先生,你在霓虹,所從事的主要不是不動產?”過了一會,奇奧·古馳疑惑地問道,“這個《福布斯》雜志上說的不一樣啊。”
“我的經營方向,在東京人盡皆知。”陶知命覺得有點好笑地說道,“不管是做出版的次元文化,還是做娛樂的wanderdance,又或者是金融領域的小野寺財富,其實都比我在不動產方面的投入要有名。只不過,這些都不是上市企業,他們不好評估我們的利潤。”
“這么說…陶先生的真實資產里,不動產僅僅只是一部分了?”
“雖然只是一部分,但是確實是主要的一部分。”陶知命看了一眼旁邊的保羅·維塔利,然后笑道,“這次來到伊達利,和保羅先生面談,是因為我準備在霓虹做一做游艇方面的事業。當然了,霓虹那邊還擔心我只是用做游艇母港的名義來購入土地,但相信當我和保羅先生的合作徹底談好,消息公布之后,這份擔心就不會有了。”
奇奧·古馳想到特麗莎告訴他的超級游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陶先生,游艇母港嗎?好大的手筆。”
“我喜歡游艇。”
“為了愛好,陶先生的投入真不小啊。那么陶先生還有別的愛好嗎?”
陶知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一旁的莫妮卡·貝魯奇,嘴里卻說道:“一直忙著賺錢,其他的愛好,還來不及好好地發掘呢。”
“陶先生喜歡藝術嗎?”人群中一個比較年輕一點的人笑著問道,“我在佳士得的朋友說,梵高的《向日葵》正是被一家霓虹企業買走了,聽說不久之后就要在霓虹首次展出呢。拍賣價將近4000萬米元。”
陶知命帶著笑容看了看他,淡然說道:“這個我沒有關注。”
“如果陶先生想要買些藝術品或者其他藏品,可以認識一下我那位朋友,他會有最全面和最及時的消息。”
“好啊。”陶知命僅僅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
泡沫經濟時代霓虹確實有繪畫藝術片的收藏熱潮,但它的用途卻主要是用于洗錢、避稅和賄賂呢。
但看他們開始就這么聊起文學、歷史和藝術,一個個端著酒杯高談闊論的樣子,陶知命就有點提不起勁了。
他又不蠢,面對新晉的富豪,“老貴族”們總是會用這樣的話題來彰顯他們的積淀深厚、底蘊綿長。
果然忽然就有個人把球拋到他這里來了,仿佛很抱歉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忘記陶先生可能對西方的作品和歷史了解不多了。陶先生才是今晚最重要的客人,聽說霓虹那邊現在開始流行高爾夫了,陶先生,明天一起去玩一玩?”
陶知命呵呵笑了笑:“我不打高爾夫。”
“是嗎?那陶先生喜歡什么運動?騎馬?”
騎行的話陶知命還是喜歡的,但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陶知命只是坦然說道:“我是事業的開創者,現在的主要精力,還是只能放在生意上。對藝術的追求,或者不斷鉆研自己所喜愛的領域,也許未來我會有孩子是這樣的。現在嘛,我只能先做一個追逐利益的商人。”
問出那些話的人好像有點尷尬:“陶先生,你誤會了。”
“不用在意,聽各位討論這些話題,同樣很有趣。”陶知命臉上確實是覺得有趣的表情。
奇奧·古馳有點意外,他本來以為這個年輕人會迫不及待地宣告他要打造的超級游艇,又或者與這些人討論關于私人直升機、名貴手表等等這些玩意。
沒想到,他卻很直白地表明自己現在是個“俗人”。
“陶先生,我們去那邊坐一坐?”奇奧·古馳開口了。
“當然。”陶知命和他一起走向不遠處的沙發,而莫妮卡·貝魯奇也跟在了后面。
奇奧·古馳坐下之后就笑著問:“陶先生請阿茲慕這邊邀請我過來,只是為了那個東京時尚盛典嗎?”
陶知命搖了搖頭:“東京時尚盛典,gucci現在不想參加,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是為了陶先生的超級游艇?”他小聲問了。
陶知命愣了一下,隨后很微妙地笑起來:“奇奧先生知道了啊?不過游艇的裝飾方案和陳設,那是下一階段的事,目前我也還沒有考慮。”
“那陶先生的目的是?”
“我從霓虹來到伊達利一趟也不容易,能多認識一些名流,以后說不定就有合作的機會,不是嗎?”
陶知命只是告訴特麗莎,晚宴上可以邀請一些伊達利的時尚品牌過來。
他的目的也確實僅限于此,先認識著嘛,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用處。但現在聽這家伙這么問,倒好像是特麗莎給了他們一個錯覺:陶知命在自己的超級游艇上,很多方面要和奢侈品品牌進行定制。
奇奧·古馳果然覺得沒勁起來,但還是禮貌地跟他聊了幾句,隨后就起身說道:“如果陶先生喜歡我們古馳的產品,想要定制什么,我們東京的專賣店一定會為陶先生做好服務。回去之后我就告訴那邊,為陶先生準備一張特別的貴賓卡。”
聽著那邊已經響起的音樂聲,奇奧·古馳帶著笑容向莫妮卡·貝魯奇伸出手:“可以一起跳支舞嗎?”
樣子看起來很紳士,莫妮卡·貝魯奇卻搖了搖頭:“奇奧先生,我想坐一會。”
奇奧·古馳就沒所謂地站直了,走向艾麗卡那邊。
“你的名字叫莫妮卡?”陶知命有點意外她會坐在這里不動。
“莫妮卡·貝魯奇。”
陶知命點了點頭:“莫妮卡小姐是演員嗎?抱歉,伊達利的演員,我知道的不多。”
“還不是,現在偶爾做一下模特。”她看著陶知命,也有點意外地說道,“您的英文…說的不錯。”
“莫妮卡小姐,我只是能夠簡單地交談一下而已。也許他們心里覺得我很多話說得不對,暗自偷笑呢。”
莫妮卡笑了一下,榮光四射,然后疑惑地問道:“你剛看到我的時候,好像有一點驚訝。當然,我不是指因為我長相的驚訝。”
陶知命服了:“莫妮卡小姐對于自己的美貌,非常坦率啊,那當然是因為長相的驚訝。”
“我已經習慣男人的目光很多年了。”她很肯定地說,“你那個眼神,不是因為覺得我漂亮,有一種意外,像是認識我,但很意外在這里看到我。”
陶知命感覺腦殼痛,這些后來成為名演員的女人,都擅于捕捉微表情嗎?之前詹妮弗·安妮斯頓也這么說。
“大概是因為你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很平靜吧。”陶知命隨便說了個原因,“雖然當時站在別人身后,但也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氣質。莫妮卡小姐一定是一個內心很強大的女人,你是和奇奧先生一起來的嗎?”
“是的。”
“為什么會拒絕他一起跳舞的邀請呢?”
“不想和他跳舞。”
“…這個理由很充分。”陶知命失笑道,“你做過古馳的模特?”
“還沒有。現在看樣子,以后應該也不會做。”莫妮卡·貝魯奇很無所謂地說道,“除非他覺得,今天我作為女伴陪他來出席這場宴會就夠了。”
陶知命對她的了解僅限于她非常敢于出演比較大尺度的電影,然后又因為無敵的容貌和身材被很多人譽為地球球花,堪稱伊達利國寶一般的存在。
此刻短短的幾句交談,又發現她身上有一種很鎮定自如和理所應當的氣勢。
“所以,你不會因為錢就沒有底線嗎?”
“什么底線?”莫妮卡看了他一眼,“對我來說,美貌和身體都只是工具,重要的是我的意愿。做模特賺錢,現在我并不是很在意。”
陶知命嘖嘖稱奇:“只是工具嗎?那么莫妮卡小姐在意什么呢?”
“你也對我感興趣嗎?”
“…當然。”陶知命沒想到她這么直接,“我也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但莫妮卡小姐讓我很意外,你的言辭…很坦率。”
“坦率一點沒什么不好。”她看了看陶知命,“我喜歡電影的藝術,剛才聽你說,你對藝術那些沒什么興趣,所以我對你暫時也沒什么興趣。”
“那你和我聊什么?”陶知命服了。
“既然你也不喜歡跟他們聊天,我也不喜歡,那就一起坐在這里聊一聊。看到我在和你聊天,他們也不會直接過來邀請我跳舞。”
“…利用我的話,是不是應該付出一點代價?”
莫妮卡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也不喜歡和他們聊天嗎?你也免除了這種困擾。”
陶知命沒想到她是這么一款,感慨不已:“你說得對,那我們就繼續聊吧。你怎么就斷定我對藝術沒什么興趣呢?”
“你說的啊。”
“我說了嗎?”
莫妮卡回想了一下,隨后抱歉地笑了一下:“你沒說。”
“所以你可能還是會對我有興趣的。”
陶知命笑得坦然,眼神自信,莫妮卡的眼里有了一絲別樣的神采:“這么說,你只是覺得他們討論那些很無趣而已?”
“算是吧,而且與我無關。你喜歡電影,以你的容貌和身材,難道現在沒有遇到過能演出的機會?”
莫妮卡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學過表演。而且,我不想演出那種沒有深度的角色。”
“這就有點難了。”陶知命笑著打量她,“誰讓你天生這個樣子,在電影作品里,恐怕很難擺脫花瓶一般的角色。”
“沒關系,我可以等。在那之前,還是能夠通過做模特賺到我所需要的錢。”
“有深度的角色嗎?”陶知命嘖嘖地琢磨著,“在你心目中,什么樣的角色是有深度的角色。”
莫妮卡也沒發現,不知不覺地他們聊的其實是她確實感興趣的內容了,挺投入地說道:“你知道,小時候我其實很不能接受我總會吸引那么多目光。后來父親告訴我,我需要習慣這些,很多人會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需要變得強大。后來我發現,當我不在乎這些目光的時候,這些目光就會很有意思。”
她看著陶知命:“就比如說你。他們說你是最年輕的億萬富翁,你想得到我,但你的目光更貪婪,似乎不滿足于只得到我的身體。然后也有很特別的自信,這當然是因為你的能力。并且你還想向我證明你自己。我發現,我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工具,能讓別人的情愛、欲望、人性都展露出來。我覺得有深度的角色,能讓我在電影中起到這樣的效果。”
陶知命嘖嘖稱奇:“有一種俯瞰終生的快感嗎?你喜歡翻看人內心的陰暗之處。你說還沒有學過表演,既然你對這些感興趣,為什么沒有去學?”
“我學的法律。”
“法律啊?道德的底線,也是關于人性的內容呢。”陶知命越來越感慨。
莫妮卡聽得眼睛一亮:“你對法律的理解,很有意思!”
陶知命心想那可不是,這是張三這個人渣多年充當法外狂徒的領悟。
聽她這么直白地說自己想得到她,還很貪婪,陶知命就很不客氣了:“你讓我印象很深刻。但跟你聊完之后,我已經對你不感興趣了。”
他站了起來微微一笑:“我的眼神里,還有那種感覺嗎?”
說完,他就朝其他人那邊走去。
說她是有特別的理想追求也好,說她是因為從小備受矚目所以思想上有些極端也好。但一點都不介意拿自己的身體作為工具,甚至在熒幕上也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全尺度出演,只為了覺得探索人性的陰暗面很有意思或者很有價值。如果她一心走這樣道路的話,陶知命就沒什么興趣了。
只能說文化習慣就不同吧。
何況,這世間女人何其多?所謂地球之花,也只不過因為她過于出名而已。
莫妮卡·貝魯奇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驚奇。
她確實沒有從最后的那個眼神里,看出任何對她的執念或者欲望,而且是真的有一種不必要和她多交流的感覺。
很奇怪。
為什么?
而且,為什么剛剛聊到有趣的內容,為什么忽然就說那樣一句話結束了談話?
難道說和自己的聊天內容,比與那些人聊什么膚淺的歷史與藝術更無聊?
一直留意著陶知命的特麗莎,款款走了過來微笑道:“聽艾麗卡說,莫妮卡小姐是遲早會大放異彩的模特。看陶先生和你聊得很開心的樣子,莫妮卡小姐覺得陶先生怎么樣?”
“你是…”
“我是阿茲慕游艇在亞洲的銷售總監,特麗莎·貝蒂。”
“他是你們的客戶吧?”
“很重要的客戶。”
莫妮卡看了看在那邊與別人交談的陶知命,又看了看特麗莎:“你想讓我做什么嗎?陪他?抱歉,我不是那種模特。”
特麗莎笑臉一僵:“莫妮卡小姐,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看得出你的意圖。”她很篤定地說道。
特麗莎若有所悟,隨后非常微妙地笑了起來:“我想,我明白陶先生為什么不繼續和你聊了。”
說完,她也往陶知命那邊走去。
莫妮卡眼里很平靜,不就是覺得有些事,應該更委婉一點去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