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田大人…您都說到這種程度了,還覺得我肯趟這個渾水?”陶知命十分不理解,“明智的選擇,不就是趕緊離您遠遠的嗎?上田家的400億什么的,我將來又不是賺不到。”
上田正裕微笑起來:“不。在金融市場擔負那么大的風險賺錢,以一介學生別無依靠的身份參與武田制造的事,和極道牽連很深,你不就是喜歡追求刺激的人生嗎?”
陶知命無語地看著上田正裕,覺得他穿著品如的衣服。
所以意思是讓我把追求刺激這件事貫徹到底嘍?
“這下我能徹底下定決心了。”陶知命堅定地搖頭,“成為您的婿養子之后,我就上賊船了。您肯定是要利用我,畢竟我這么優秀。那樣的大事,說不定是想拉我一起干。是我搞定武田制造的事吸引了您的注意吧?我一個無親無故的夏國后裔,到時候被您當劍用完了,您擦擦手說:‘跟我沒有關系,都是那小子干的。還好只是訂婚,不然要耽誤我寶貝女兒一生。’然后夏納轉頭繼續和森次郎結婚,那小子踩在我的墳頭蹦迪,棺材板都壓不住我的怨氣!”
陶知命一通騷話,聽得上田正裕一愣一愣的,良久才苦笑著說:“你當婿養子是什么?要經過法律程序確認的。涉及到繼承權,你以為我能脫開干系?”
“反正您喜歡刺激您去吧。到時候您事發了,可能家族財產都被侵吞,夏納和伯母流落街頭,還要面臨報復。真到了那種境地,我就以同學情誼的名義,搭救一下已經破產身無分文的兩人。加上其他人幫我說說情,應該也不至于為難孤女寡母。您看,錢我不缺,如果您是覺得我也喜歡夏納,那么結果并沒有什么區別。”陶知命正色道,“汝妻女吾養之,汝勿慮也。那件事您放心大膽地去做吧,如果覺得我的這個承諾更好,財產也可以先給我一點,讓我替夏納和伯母保管起來。”
“…”上田正裕有拔劍的沖動。
深深呼吸幾下之后,他才能將情緒平復下來,知道了陶知命這是故意在刺激他,想讓他說出真正的計劃。
“既然這樣,那與之前也沒有區別。”上田正裕的聲音終究還是平靜的,“你拒絕了這個提議,那么和森家的約定就繼續。森次郎今天的舉動,后面肯定是有計劃的,我也就沒有立場幫助你。你已經突然來到了這個層次,就只能憑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了。等到國鐵改革的利益格局劃分確定,就是你迎接鋪天巨浪的時刻。我的提議,對你本人來說也是好的,并不僅僅因為夏納。”
陶知命一時無言。
他說的雖然是最壞的情況,但確實有可能發生。
從住友送出星野鈴暗藏的心計里,從平野隆雄提出讓他成為上田正裕婿養子的提議里,都埋下了日后可能爆開的導火索。
此時此刻,上田正裕卻像是為了上田夏納,在真心替他考慮。
陶知命覺得他說得對,目前自己的處境確實過于刺激了,其實只不過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里罷了。
可問題是,他提出來的建議,也太釜底抽薪了一點。
干脆將資產全部抽出,回到夏國?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與陶知命像做的事就相差甚遠了。
既然重生過來是這樣特別的身份,為什么不在海外做點大事情,遙相呼應,叱咤人生?
于是陶知命直搖頭:“雖然不清楚您想做什么,但是直覺告訴我,您要做的事,必定沒有成功!”
想來想去,上田正裕這個謎語人,大概就是武士道精神爆棚吧?雖然過去可能有些國恨家仇的因果,但陶知命記憶里,這幾年霓虹的狀況無非就是泡沫經濟。崩掉之后雖然上層賺得盤滿缽滿,但普通人的日子確實越來越卷。如果他要做的事不是與權貴站在一起的,那就說明最終沒有改變霓虹被爸爸牽得越來越順從的事實。
好可憐,不知道原本的時間線里,夏納同學最終落得什么田地。
從森集團發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好的情況來看,上田正裕說不定都被賣了。反正陶知命不記得這幾年里,霓虹有那么勁爆的事情發生。
所以上田正裕必敗。
可以說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上田正裕聽到他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就站了起來:“夜深了,晚安,大郎。”
謎語人對自己的人設看得很重,他干脆利落地走了。
陶知命心如貓撓,恨不得背后捅他一劍。
咋就學不會推心置腹?
非要一根筋地往前剛?
“上田大人!”陶知命喊住了他的腳步,又突然更大聲音喊道,“夏納!”
上田正裕霍然轉身,凌厲地盯著他。
陶知命夷然自若,反正你對我抱有期望,我怕個毛?他繼續喊道:“夏納?”
上田正裕大踏步走回來,氣勢很猛,話卻很慫:“你想干什么?”
陶知命咧嘴一笑:“您看,您有破綻,這還能成功?夏納!”
呼喊聲不絕于耳,就連山本顯人都聞聲趕來了:“真有500個劍士?”
上田正裕愕然地看著他,陶知命搖頭說道:“沒想到您這么喜歡看熱鬧啊,教授。我們要討論家事,您還是早點去休息吧?”
“…”山本顯人看兩人好好地站在練習室的檐廊下,翻了個白眼走了。
陶知命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所以山本教授也可能是您的同伴?第一時間趕過來,太可疑了。”
上田正裕:“…”
他現在心情復雜,實在是沒有遇到過陶知命這一款的。
倒像個劍招奇詭的家伙,完全沒有該有的習慣和約束。
望著齊齊趕到練習室門口的妻子和女兒,上田正裕嘆了一口氣:“算我輸了。你想讓她們都開始天天擔心嗎?”
陶知命達到了目的,對著門口的兩人彎了一下腰,然后咧嘴笑道:“就是想親口對你說,我是喜歡你的。”
上田夏納的臉騰地一紅,眼神立刻躲開:“你這混蛋!瞎說什么啊!”
“夏納!”上田晴子笑吟吟地,語氣卻帶著訓斥。
陶知命比了個心:“沒事了,早點休息吧。”
上田夏納拔腿就跑,上田晴子臉上帶著姨母…哦不,親媽般的笑容看了看兩人,然后微微彎了彎腰:“不要聊太晚了。晚安,大郎。”
練習室重歸寧靜,上田正裕無奈地坐回了檐廊,看著外面的庭院發呆。
“還準備說謎語嗎?那我再喊一次?”
“…”上田正裕神情復雜地看著他,“現在,倒是相信你對夏納,是真心想保護了。”
陶知命直搖頭:“我這樣的年輕男人,看到夏納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喜歡是很正常的啊。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現在開始準備正式俘獲您女兒的芳心了,給您添添麻煩。我是做好了有朝一日來到您家,您在練習室里埋伏了500個劍士準備砍死我的準備的。”
上田正裕可能是不習慣說臟話,但他的臉色憋得很難看。
“而且直接回去夏國是不會回去的,我還要在東京呆很久。您那個條件,我接受不了。”陶知命反正捏著他的軟肋了,可勁讓他左右為難,難上加難,“您要么對我說說準備干什么,我看看其中是不是有利可圖。要么就放棄那件事,專心對付我,免得夏納對我越陷越深,同時讓夏納對您愛恨交加。”
“…你這家伙,是魔鬼嗎?”上田正裕終于咬牙切齒地說話了。
“沒辦法,被偏愛的,就有恃無恐。”陶知命笑瞇瞇地看著他,“開心一點嘛,不要總是這么心思深重。您看看,剛才伯母笑得多開心。家人的幸福和快樂,不是最重要的嗎?夏納的哥哥謙太,當年到底有什么恩怨需要了結?而且,演變成需要通過我帶著夏納和伯母去夏國避禍這么嚴重的程度。”
此時此刻,上田正裕笑得起來才怪,繼續掙扎著強撐謎語人的人設。
“如果這里說不方便的話,要不我開著車,咱們一邊兜風,您一邊說?”陶知命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提議。
上田正裕長嘆一口氣:“你懂什么?”
“…又來了,又來了。”陶知命很無語,“時至今日,還在小看我嗎?鋪天巨浪什么的,如果我最終發現確實玩得太大了,您以為我沒辦法保保平安和小富貴?反正我沒有什么軟肋,只要我心里想開了,不執著了,我的選擇多的是。可是您現在有執著,又有軟肋,您的選擇卻不多。”
上田正裕今天心態頻繁崩盤,糾結不已。
“其實我已經大概有猜測了,剛才不是說了一個人名嗎?”陶知命靜靜地說道,“我猜對了沒有?他是不是其中一個目標。”
上田正裕看著庭院沒說話,謎語人在死撐。
但陶知命點了點頭:“我懂了,不再否認,那我就懂了。”
上田正裕還是沒說話。
陶知命站了起來,小聲說道:“擁有400億円資產的您,屁股坐歪了,位置不對。您的志向我能理解,但是,您想做的事,不會成功的,我敢百分之一百地斷定。就算現在您發現,他們那些人的所謂改革只是一個謀奪私利的幌子,但作為其中一員的您,選擇的破壞方式不會有作用的。”
他站在那里,背對著上田正裕。
背后的上田正裕坐在檐廊的地板上,一言不發。
“霓虹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您的劍能解決問題的。您眼中的敵人,您是無法擊敗的。霓虹只會這樣走下去,因為目前那是大多人共同的利益,他們都非常滿意現在的狀態。您不愿意看到現在虛幻的狂歡,但現在是全民在享受,您甚至得不到幾個人的理解。”
“放棄吧。”陶知命說完就緩緩伸了個懶腰:“伯母說得對,不要聊太晚。洗浴的地方我知道在哪,但客房呢?要是我不小心走到夏納的臥室就不好了。上田大人,該往哪邊走?”
上田正裕的雙拳握得緊緊地,許久才緩緩地站了起來,沉默著往前帶路。
拉開一間客房的門,他就往起居室那邊走去。
走了幾步,他停了下來,開口說道:“明天早上,六點半,練劍。”
“…您要是想發泄不滿,現在讓您再砍兩刀吧。我想多睡會。”
“那么,晚安了。”
“您不洗澡嗎?這也太…”
上田正裕的背影抖了抖,隨后又克制下來,靜靜說道:“六點半。”
陶知命知道這大宅子,當然不止一個衛生間。
但不知道為什么,逗他破防就是賊讓人覺得愉悅。
他也不知道上田正裕會做什么選擇,反正該說的都說了。
洗洗睡吧,愛咋咋的,反正他不跟著上田正裕頭鐵。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和客房門關上的聲音,貓在門口的上田夏納一直咬著嘴唇。
這…這個混蛋,到底跟父親大人說了什么?
可惜之前被母親大人捉在那邊聊天,偷聽計劃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