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幡佑介努力鎮定著,開始認真地說著陶知命的行蹤。
大宮浩史一直凝神靜聽,可聽來聽去,只是一個正常的學生。去學校,回到家,再就是偶爾去去銀行。
“等等,這件事之前怎么沒說?”大宮浩史聽到一處突然打斷,“那天晚回,他遇見了在執行任務的你?”
“啊?”小幡佑介愣了一下,然后趕緊說道,“因為只是在樓下遇到了,沒有看到我動手做什么。但他仿佛還記得坐過我的車,于是只是點頭問了一下好就回去了。”
“他還記得坐過你的車…”大宮浩史眼神銳利起來,認真問道,“當天晚上,你穿著什么樣的衣服?不,直接說吧,有沒有露出刺青的地方?”
小幡佑介呆了呆:“燈光很暗…應該沒看見吧?”
大宮浩史緊皺起眉頭。
能被木下秀風那個家伙委托去暗中執行武田制造土地收購的人,哪里能等閑對待?他這趟來,為了就是找到疑點。
平等寺一郎不禁問道:“就算發現了佑介的身份,又怎么樣?佑介還沒來得及綁架他,你不是就撤銷了這個要求,改為監視嗎?”
“因為這個陶大郎很不簡單啊。”大宮浩史忽然想起已經是三月里的事,“一郎,那次你跟我說,他跟真堂組的一個人,經常在一起?”
“入江雄太。”大宮浩史點了點頭,“被稱為真堂之狐,很聰明的一個年輕人!”
“他們是怎么走得很近的?”
“詳細的過程不清楚。但佑介很謹慎,看到他跟入江雄太一起喝酒,試探過一下。”
“試探?”大宮浩史不知道為什么隱隱覺得不妙,“怎么試探的?”
“佑介,你說?”
小幡佑介如實說了一下過程,大宮浩史喃喃說道:“‘為什么明知道我是誰,還要熱上來’,那個入江雄太,確實是這么說的嗎?”
“是啊…”小幡佑介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心里一寒。
這些能成為大人物的家伙,都是這么聰明的嗎?
“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嗎?”平等寺一郎卻不懂,“真堂之狐,在年輕人中頗有名氣,就連我們也都知道。”
“大有問題,大有問題啊!”大宮浩史輕嘆一聲,“陶大郎,莫非從那時候,邀請我去最上恒產,就是一個陷阱?”
“…什么意思?”
大宮浩史搖了搖頭,這才認真的問平等寺一郎:“武田悟郎的事情發生之后,你有沒有對底下的人,下達別的指令?”
“當然要讓他們降低一下存在感了!警視廳的人正在行動!”平等寺一郎理所當然地說道。
“原來如此…與平常不同,就是異常啊。”大宮浩史苦惱不已,“就是不知道他們如果真的早就對你們起了疑心,一直以來,注意到了多少動作。”
“你是說,因為佑介試探了一下入江雄太,他就覺得不對勁,真堂組和木下秀風開始注意北城會,對你設陷阱了?”平等寺一郎眼睛一瞪,“怎么可能!”
大宮浩史看著他锃亮的光頭。
你不是說他被稱為真堂之狐嗎?我圖你只知道向錢看,腦袋瓜子不算頂尖,才一直找你合作啊。
這點道理都想不通嗎?
平等寺一郎看著他的表情,忽然心里一驚:“如果一直在注意我們,那這段時間以來…不會專門針對我和你的合作,調查了很多事吧?”
“小幡君!”大宮浩史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一點,凝視著他,“為什么剛才說的所有行蹤里,陶大郎沒有再和入江雄太見過面?”
小幡佑介愕然說道:“因為…沒有見過他了啊。”
“果然…果然…”大宮浩史猛地盯向平等寺一郎,“你那三個部下,是怎么離開東京的?”
“當然是開車…該死!”平等寺一郎悚然一驚,“你是說,入江雄太可能一直暗中盯著我最得力的幾人?”
“想辦法確認他們的狀況!”
“不可能!按照你的要求,他們早在半個月前就先離開了東京,然后是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暗自回來的。回來之后,就一直停留在據點,沒有見過任何人,直到我通知他們,才直接趕往倉田慎介說的位置。做完這一切,是直接游泳到你準備快艇的地方的!整個過程,他們怎么可能盯得住?”
話音剛落,隔間的門猛地被拉開,隨后就烏泱泱跑進幾人,拿著手槍對準三人。
大宮浩史看到緩緩走過來的人,甚至后面扛著攝像機的人,他的一顆心猛地沉下去,臉色頓時煞白…
為了徹底把友和釘死,也不知道安齋善衛是怎么跟三菱和三井談判的,古川谷忍對大宮浩史和平等寺一郎的現場逮捕,居然有視頻畫面放到了新聞里。
“…經過警視廳連日的秘密調查,武田悟郎案件的幕后主使今晚被突擊逮捕。據古川警視正介紹,友和商事的大宮浩史社長和北城會的平等寺一郎還涉嫌謀殺了原恒和貿易的森永部長…”
畫面中,大宮浩史臉色鐵青,但他的眼神卻一直盯著同樣被裝作逮捕的小幡佑介。
憑他的頭腦,當然已經意識到了。
他和平等寺一郎的會面如此臨時,地點如此隱蔽。
只有這個被他要求帶來的小幡佑介,知道這個信息。
而警視廳居然直接隱蔽在了這邊,居然還用設備聽了半天他們的交談,才破門而入。
甚至宣讀的逮捕緣由里,還有森永案。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是原本參與了這個案件的小幡佑介搞的鬼!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間點,那就就更只有一個可能:原本被派去搜集陶大郎情報的小幡佑介,已經暗中被陶大郎收買了!
大宮浩史憤懣如狂的表情看得木下秀風一陣好笑:“這家伙可能猜到是你布的局了,他現在一定想不通,憑什么?憑什么!”
看著電視里的新聞,陶知命感慨不已:“效率能夠這么高?”
“也不想想,是什么級別的力量在推動。”木下秀風苦惱地說道,“真是麻煩,和我們最上恒產有深度合作的友和商事,堂堂社長突然被逮捕,接下來的事情更麻煩了。”
但他苦惱完,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陶知命搖著頭:“三菱和三井的決定,做得可真快啊。”
木下秀風感慨道:“當然。已經有確鑿證據的森永案件,和已經有清晰線索和初步證據的武田悟郎案件,再加上住友拿出來交換的條件和可預期的友和利益切割,三菱和三井這么快做出決定是很正常的。你已經做的三件事,每一件都有很明確的效果。”
“大宮浩史,實在是太過于依賴用暗中的暴力手段解決問題了。”陶知命知道了倉田慎介招供的內容后,也很感慨,“但是不得不說,他的籌劃,差一點就可以得手。”
“這都是多虧了你!”木下秀風深深地凝視著他,“把這件事交給你,果然沒錯!一開始就這樣計劃的嗎?”
“怎么可能?”陶知命啞然失笑,“我都不知道大宮浩史也涉足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只是確定了大的方向。花了那么長的時間搜集信息、分析判斷,僅僅是覺得,既然財團們都是想盡辦法以最小的代價得手,他在那種被全世界敵對的絕望感里,應該會需要朋友。真是想不通,難道三菱他們就不能也找一個人帶著友善、溫和的方案去跟他談判嗎?”
“你不明白大財團的掌控力…”木下秀風慨然說道,“就連我,也是做好了準備,想要成為住友這個體系里未來重要的一員,才想著參與這件事。能夠只用很小的代價,他們何必要像你一樣,多付出數以億計的代價?”
“區區數億元,了不起十多億元而已。大財團啊!”陶知命純粹只是感慨而已,“當初制定了這樣的計劃,就做好了如果財團拿出更友善的條件,我就僅僅只是與他進行那筆設備的交易而已。和武田孝直第一次見面之后,就有了我的方案最終不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心理準備。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大宮浩史幫了我。”
“說什么他幫了你,要是被他聽到你這么說,可能要氣到吐血。他要對付的是我和住友,只是他不知道,連我都不清楚你的計劃。”木下秀風目光敏銳起來,“接下來呢?那塊地,你準備怎么處理?”
他一動不動,看向陶知命。
事情塵埃落地,是時候分配利益了。
陶知命一時沒有回答。
木下秀風又問:“你一共承諾了武田孝直多大的代價?”
“不是確認過合同了嗎?”陶知命想了想笑起來,“那塊地本身,40億円。已經付給他10億円了,剩下的,他不著急要,只著急找出真兇。”
“我給你3倍!120億円,交給我!”木下秀風直言直語。
陶知命卻搖了搖頭。
木下秀風臉色一變,凝視著他。
“秀風大哥,你覺得你現在適合拿到手上?”
“經過了今晚,你的資料立刻就會出現在各大財團董事會的桌面上。你現在交不交給我,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木下秀風聲音低沉,“想讓我為你抵擋一切嗎?”
“我已經做好準備站出來了。”陶知命鎮定地說道,“秀風大哥,給武田孝直的條件里,還包括一個五年時間左右的優先回購勸。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你們至少要做出一個尊重這個條款的姿態。還有這么長的時間,住友出手扶持武田制造發展,你出手和我一起先在那里把舞廳開起來,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木下秀風凝視著他:“武田孝直對著記者說出絕對不會出讓給任何一個財團的話,還有山本顯人教授站出來…你這家伙。”
“我確實不屬于任何財團啊,秀風大哥,你目前也還是這種身份。況且,你想要拿住那塊地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從住友手中得到更多而已。只要我們能配合住友完成國鐵民營改革中的利益劃分,你能得到的,還是能得到。”陶知命最后認真地問道,“你拿到手上,也是準備最終賣給住友吧?”
木下秀風點了點頭。
陶知命這才說道:“那這樣!這塊地,你曾借給我15億,根據合同,最終是40億円拿下來的。我也沒準備將這塊地永遠拿在手上,如果這塊地最終售出,不論購買的是武田孝直還是住友,又或者其他人,我們按照比例分配。你說過,這塊地現在就可能值200億円,未來還可能更高。”
木下秀風深深看著他:“我沒想到,你僅僅只需要我這15億円。剩余的30億円呢,你能拿出來給武田孝直?”
分贓時刻,最是重要。
這一點,陶知命知道。
該妥協的,他做好了準備。該堅持的,他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