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曦坐在車里,耳邊聽著東京灣隱隱的海浪聲,才發現這里離海邊很近。
他苦著臉:“陶老板,你做事怎么這么邪得慌?這分明就是我不答應,你就要把我丟海里的情況。”
陶知命呆了呆,哈哈笑起來:“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正經人。”
“如果我不愿意去做你說的那個項目,做其他事就行了?”
“你可以看看合同,這只是一份雇傭合同。寫得很清楚,為期三個月,薪水500萬円,幫我把公司前期的事情都籌備辦理好。三個月期滿,我滿意的話,聘你做離岸控股公司的總經理。”陶知命把合同遞給了他。
趙元曦一邊翻看,一邊在腦子里想著。
從佐田尼克那里得到的信息,陶知命確實是正兒八經東京大學的學生,現在讀大四。
佐田尼克原來上班的野村證券,他原本的領導對陶知命很推崇,說陶知命的金融投資分析能力是一絕。
幫陶知命辦這件事以來,他也提供了完整的資料,給錢也爽快。
最主要的是,這個人說話辦事的風格…怎么說呢,偏偏帶著老江湖的味道,真不知道他一介學生怎么會有這樣的氣場。
老實說,趙元曦覺得挺對胃口的,至少不像自己之前的兩個老板那么一板一眼,深沉暮氣。
可是他未免太飆了些。
合同確實像他說的那樣,趙元曦問道:“你想做的那個危險項目,回頭也是要通過離岸控股公司去做吧?”
“怕背責任?”陶知命嘆了一口氣,“我說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用別的計劃。其實,你要是肯做的話,危險性反而是最低的。一宗土地的買賣而已,只不過盯上那塊地的人比較多,而我因為跟兩家財團有牽連,不方便親自出面。”
“土地買賣?”趙元曦躊躇著問道,“別嫌我謹慎,我還是想問問,涉及到的金額會多大?”
“就只是3000多平方的一塊地,只不過位置很特殊。”陶知命其實很理解他的謹慎,但陶知命也沒太好的辦法。
時間就是這么緊,陶知命身邊的人,要么很容易查到自己這里來,要么沒那個能力。
趙元曦好歹經過了社會的歷練,而且之前也只是在豐田汽車工作過一年多,別人想要查他,得花一點時間,而且很可能查著查著就跑偏了,會以為他是三井的手套。
“我能下車透透氣嗎?”趙元曦忽然問了句。
“都說了,那只是說明這件事的重要程度。還真把你軟禁起來不成?你又不是妹子。”陶知命搖著頭打開車門,先下了車。
趙元曦:…
兩人一起走到停車場的邊緣,趙元曦觀察著周邊的環境:“這里好像是舊芝離宮恩賜庭園?”
“沒錯,你知道啊?”
“當年在這邊上班,跟尼克一起來玩過。”趙元曦停頓了一下,才舒出一口氣說,“陶老板,我確實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再次跟我提起入職的事。”
“時間充裕的話,我也寧愿慢慢了解你。其實你也應該想到,我現在用這種方式,冒著一定的風險。”
“所以我才更加為難。要是我簽了這份合同,如果發現不對勁,就無法輕易脫身了。”
“放棄了?”
趙元曦深呼吸了一下:“陶老板,問個問題。”
“你說。”
趙元曦凝視著他:“你可以很輕松地從金融市場賺錢,為什么要卷入可能有危險的事?”
“你要明白一個道理。”陶知命很平靜地說道,“只要你的事業做到一定層次,就全是這樣的事。商場如戰場,你以為這句話是亂說的嗎?”
“我不是個追求安穩的人。”
“這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會讓尼克請你來。追求安穩的人,不會老是跳槽。你是不是被前兩家公司整得壓抑了?對著大海,難道沒點想要大展抱負的渴望?”
趙元曦看著他笑起來:“明明是很鄭重的場合,陶老板也喜歡說有趣的話。”
“不然怎么的?每天顯得心機很重?我寧愿笑出魚尾紋,也不想皺出法令紋。”陶知命向兩側擴著雙手,“我摻和到這個事,除了很有錢賺,主要還是覺得有趣。從大財團嘴里搶口吃的,感覺會很刺激。”
“因為覺得刺激,就連霓虹的大財團也去招惹?”
“談不上招惹。其實某種程度來說,這件事我最終還是幫其中一個財團做事,但我想賺多一點。他們能得到的利益,比我開的價會多很多。”
趙元曦看著他活動軀體的樣子,想了想又問:“陶老板,問我對97年事情的看法,到底是想確認什么?”
陶知命停下了動作,轉身看著他:“想確認一下,你的心在哪一邊。”
“此話怎講?”
站在東京灣邊,陶知命聽著海浪聲平靜說道:“你覺得回歸是好事的話,那我們以后就是兄弟。”
“我覺得不好呢?”
“那我以后還是會開掉你。”陶知命咧嘴一笑。
“…”趙元曦是真沒見過這一款。
陶知命重新看向海灣:“我覺得你能力不錯,現在還只了解到這種程度。你現在的表現我也能理解,畢竟我們還不熟。反正我其實都沒所謂,這事能成當然好,不成的話,將來我的身邊也不會缺能做事的人。趙元曦,今天我已經把態度表達得很清楚了,還有問題嗎?”
趙元曦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最后一個問題。陶知命,你做傳媒集團真實的目標是什么?”
陶知命目光銳利起來,看著海面說道:“為了讓我們華人,未來能在世界輿論場有大聲音!”
趙元曦點了點頭:“從豐田辭職的時候,我把課長罵了一頓。”
“哦?怎么罵的?”陶知命感興趣起來。
“他沒聽懂,我頂他肺了。”
陶知命郁悶起來:“這么說,后面的計劃還得調整一下了。”
趙元曦呆了呆:“什么意思?”
“行了,講這些不是就決定了嗎?”陶知命搭上了他的肩膀往車里走,“去簽吧。”
趙元曦啞然失笑:“為什么講這些就是決定簽了?”
“不是想跟著我干的話,說這些陳年舊事干嘛?以后是路人的話,我又沒興趣了解你。”陶知命笑嘻嘻的,“正確的決定。跟我干,絕對很開心。沉著冷靜的樣子留著應付外人和事情就行,生活里要開心,其實那塊地我準備拿來開舞廳,跟你講,絕對特別嗨!”
“…”趙元曦整個人都懵了。
這人真的很邪性,一會很有抱負,一會又很嬉皮。
不過…他確實和自己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總有一種游戲人間的味道,讓人對未來多了一絲期待。
看他不再猶豫地簽上了名,陶知命打趣:“其實還是因為500萬円的薪水和100萬米元的獎金夠吸引人吧?”
拿著筆的趙元曦臉上一僵:“我可是剛克服面對巨大危險的心理壓力!”
“沒那么大危險,我那是丑話說在前頭。”陶知命滿意地拿起了合同,支票遞給了他,“現在,跟你講這個項目了。”
趙元曦咬著牙拿了支票:“你放心,我簽了,就是想干。反正就幾個月時間,錢也多。干完這一票,你是個什么樣的人物,我也能看清了。你的抱負,讓我有些感慨,有想干的沖動。”
“這才是對的態度!”陶知命贊許道,“啥事沒風險?還有別跟錢過不去。”
“都說了,不是因為錢!我想看的是,你說做出大聲音的事是不是有決心!”趙元曦盯著他,“我在外面讀書,在東京工作,在香島生活,也受了很多氣。”
“那你慢慢看吧。至少接下來這十年里,你毛都看不到,可能還會看出來我就是一個俗人,特別俗,喜歡錢,喜歡女人,喜歡摻和很多產業。”陶知命不置可否,“先說項目的事。走,下車說,咱們講粵語,反正別人也聽不懂。”
“…”趙元曦總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明明剛才還很有雄心抱負的模樣,轉眼間就變成一個市儈的家伙了。
什么喜歡錢,喜歡女人…這些,說實在的,誰不喜歡?
陶知命又搭著他的肩膀來到海邊,朝一個方向昂了昂下巴:“目標,就是那邊的一個工廠…”
隨著他慢慢的講述,趙元曦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圍繞國鐵民營改革的利益劃分,結合著東京土地大戰的背景,武田制造這塊地所具備的特殊意義被陶知命揭露出來。
趙元曦這才知道,事情牽涉到霓虹幾乎所有的頂級財團,以一塊價值百億円的土地牽涉到兆億円利益的劃分。
“你有些發抖啊。”陶知命站在一旁上下打量著他,“是害怕還是興奮?”
“…都有。”
“放心,既然決定干了,當然要讓你見識到我的力量。”陶知命目光深遠,“首先從我的策略開始說起…”
港區的一家高級料理店里,趙元曦和陶知命一起等著客人。
他有些緊張,又覺得有點刺激。
聽完了陶知命的策略,趙元曦承認,計劃確實沒那么有危險性。至少在他看來,他所需要做的事情,甚至主要不在霓虹進行。
而且,也從他的計劃里,窺見了那么一絲抱負雄心的味道,顯得沒那么俗,顯得有些深意…
只不過,沒想到陶知命的路子真的這么野。
陶知命看著正襟危坐的趙元曦笑道:“放松點,yakuza也是正常人。”
“…瞧你說的這話。yakuza是正常人嗎?”趙元曦翻了個白眼,“你當香島道上的人,我沒見識過?”
“那有什么好緊張的?”
陶知命話音剛落,包廂外響起一聲“失禮了”,然后就見房門被滑開,進來兩個人。
趙元曦和陶知命一起站了起來,就見他笑容滿面地打招呼:“呦,好久不見啊,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