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宮模仿東土布局,位于高昌故城最北一側,坐北朝南,殿堂十余座,也算得上巍峨。麹氏高昌得國已經有百年,數代君王,都居住在此地。
自從藍突厥入主高昌,數年來已經反客為主,這高昌王宮,執失拖拖平日之內,更是來去自如,仿佛自家的大帳。
今日,王宮之外,一排突厥兵和一排高昌博雅軍站的釘子一般,執失拖拖帶著部族中的精銳甲士百人,在高昌內宮長史的引領下,入宮與高昌國王商議亞沙軍襲擊統領一事。
突厥人在高昌國驕橫慣了,執失拖拖以下,突厥甲士各個面貌猙獰,虎狼之士兵甲胄行動間發出清脆的金屬摩擦聲,驚動的王宮兩側大樹上的群鴉,飛離枝頭,繞著高昌王宮不住的盤旋鳴叫。
高昌國三省六部的官員,靜立在王宮大殿兩側,看見突厥人旁若無人而入,都是心中懼怕,只敢把頭深深地低下。
執失拖拖身邊,是個滿臉精明強干的突厥中年漢子,他也是執失一族的首領之一,一向在大統領面前最是得用,名叫執失德明。
“德明,昨日我讓你派人先把公主從梵剎寺接出,怎么今日臨到我們出發來此,人還沒有送到我的狼帳?可是高昌人有什么異動?”
大統領輕蔑的掃視一眼道路兩邊的高昌官員,問身邊的親信道。
“屬下也不知其中有什么變故,不過魔主一脈,已經派了得意弟子去梵剎寺打探情況,鐘胖子雖然看似猥瑣,實在是昆侖虛人奴一脈色王一系的翹楚,就算梵剎寺的老和尚想耍什么手段,又有何人能是人奴主一脈弟子的對手?”
昆侖虛三脈,天奴主最是自在,地奴主一脈,就是風塵三俠的師傅,主要在隋朝帝國朝堂布局,人奴主一脈,則最是勢力龐大,手下來源駁雜。
人奴主在突厥王庭,也被尊為魔主,藍突厥不少貴族,都是魔主一脈的弟子,他也被突厥人尊稱為國師,人奴主在帝國北境勢力滔天,但是此人是男是女,年長還是年少,卻幾乎無人知道。
人奴主手下魔教四王,各個武功卓絕,勢力滔天,昆侖虛在北方影響力巨大,主要是人奴麾下各脈的功勞,色王一脈,以人欲入道,據說通天下的皮肉生意,都在色王一脈的掌控中,此脈魔偶,是似鳳似鴉的怪鳥,和力王的莽牛,異王的詭蛇,瘟王的毒蛤,都是令天下之人聞風色變的存在。
高昌國輔佐執失拖拖的昆侖虛人奴一脈高手,正是司馬九前幾日在店里遇見的鐘胖子,此人來歷特殊,好色如命,一擲千金,之前幫助昆侖虛在龜茲等西域王國處理幾件事情,都做的很是漂亮,楊廣經略西域,人奴主早就得到消息,本來在甘州的黃門侍郎,已經二十余日沒有露面,也被昆侖虛人奴一脈知曉。
昆侖虛三奴主分別代表魔家三種治世理念,彼此之間提防又合作,少年出現在沙洲佛家九牧金鼎之旁的事情,人奴一脈就無從得知。
“哼,魔門仗著可汗的寵信,越來越放肆了,姓鐘的胖子來到高昌,居然都不曾來狼帳拜見我。他們做事,我能放心?魔家色王一系,我也知道,鐘胖子不就是在北邊招惹了阿史那王族的女子,這才南下避禍的嗎?”
執失拖拖在部下面前發作鐘胖子,執失德明卻不敢搭腔,他曾在昆侖虛人奴主一脈修習過武藝,深知四王神通廣大,不敢有絲毫的輕忽。
“算了,今日王宮事情見了分曉,我還怕麹雨晴逃出我的手掌?你說城內高昌軍有異動,可有干系?”
“高昌兩軍只有四千,其中一半,平日相見,都不敢看我們突厥健兒的眼睛,此等軍士,又有何可忌憚的?此王宮不遠,就是我鴉兒軍的大帳,只要哨箭想起,大軍頃刻間可到此地,想來也無人敢在王宮造次,那日首領城外遇襲,我想可能是北邊來人。”
執失德明沒有把話說透,執失拖拖卻眼睛一亮,藍突厥四大氏族,彼此也傾軋不斷,統領在北地很有些敵手,那日突襲之人極為精干,頗似突厥人的作風。“
“你幫我盯緊一些就行,去年歲末狼帳又來了一個阿史那,我看北邊越來越難立足了,你隨我拿下此地,靜觀北地狼王相爭,只怕才是正途。”
執失拖拖皺眉苦笑,兩人說話間,已經登上了王宮大殿的臺階,突厥首領舉目看去,大殿內高昌國王麹義,王弟麹昌,博爾軍統領博爾雅,都盤膝坐在小幾前,看見自己入內,除了國王和另一個男子,其他高昌王宮貴族一起站立行禮。
執失拖拖隨便對著高昌王舉了個手,算作行禮,自己旁若無人的坐到了國王座位之旁的座位上。他盤旋坐下,斜眼向剛才不行禮的那個男子看去。
只見對方尖耳秀目,雙眉斜挑,居然是個無比英俊的少年,少年目視自己,嘴角微微翹起,執失拖拖瞪眼注視他,少年毫不在意,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嘴邊,瀟灑自若的一飲而盡。
“突厥上國統領來此,正是說合兩方誤會的良機,執失統領啊,我族公主雨晴馬上就要和你成親,不日我也算是統領的親人了,又怎么會在高昌城外,伏擊統領呢?”
眾人才坐定,一個面白體虛的中年人,滿臉苦色,對著執失拖拖連連抱手作揖,麹昌其人,是高昌王族中最懼怕突厥人的一個,看他滿臉討饒的神色,坐上其他高昌人都是面色發紅,博爾雅看著此人,眼中閃過一絲陰寒的光波,麹雨晴和突厥人成親,此人是提出者,也是最大的推動擁護者。
“麹曲,我本來不疑你,不過那日在高昌城西,確實是你部下最得寵的卡莎首級被我的兒郎發現的,若不是你下的手,卡莎的頭又什么會在那里?”
執失拖拖重重的將手中喝了一半的酒杯,在桌面上一頓,砰的一聲,杯子碰撞桌面,發出刺耳的響聲,坐上高昌國王不禁皺眉。他目視博爾雅一眼,高昌國內最英武的將軍,卻仿佛沒有看到此幕,只是自顧自從桌上,拿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