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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論詩薛道衡

  韓信之為大將軍,實蕭何所薦,后其死也,又出蕭何之謀,故俚語有‘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之語。

  如今,時至隋朝,文壇才子薛道衡成也文才,敗也文才。

  隋帝楊廣愛慕薛道衡的文才,予以重用,然也正是因為其文才,最終被御史大夫裴蘊以“道衡負才恃舊,有無君之心。見詔書每下,便腹非私議,推惡于國妄造禍端。論其罪名,似如隱昧,源其情意,深為悻逆”般欲加之罪,賜死。

  司馬九隨同晉王楊昭前往云韻府的路上,從楊昭處對薛道衡又略有了解。

  薛道衡是先帝寵臣,也得新帝賞識,然而,薛道衡都已是古稀老者了,依舊狂放,經常口無遮攔,數次抨擊新帝的政務舉措。

  新帝曾數次為其大怒,楊昭言及薛道衡是天下文人之楷模,貿然重罰可能失去天下文士的錦繡之心,這才勸住了皇帝。

  只是,不知薛道衡其人,究竟如何?

  司馬九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一覽隋朝第一文人的風采了。

  今日,云韻府格外熱鬧。

  司馬九在楊昭的帶領下,踏入了云韻府的主廳,此廳占地甚大,廳中間為表演臺場,四周布置有小幾,足可容納數百人。

  司馬九等人剛入廳,一首凄婉的古曲便映入耳中。

  司馬九巡音望向大廳中央,只見公孫靈音正在演奏,而她身旁坐著一個閉著雙目的老者,老者顯得頗為愜意,陶醉在古曲的節奏中,雙手在小幾上打著節拍。

  老者身旁,有一個儒雅中年人。

  中年人注意到楊昭到來后,向老者耳語了幾句,老者這在閑淡的睜開雙眼。

  廳中眾人見到楊昭,全都躬身作揖,公孫靈音也停止了演奏。

  只有那老者,依舊坐著,醉眼迷離的看著楊昭以及楊昭身后的司馬九。

  “這老者渾身洋溢著文人氣息,看來,他便是薛道衡了。”司馬九心中暗想。

  “諸位免禮!”楊昭示意免禮,在場眾人這才回座。

  老者道:“自從陛下賞賜老夫薛道衡去先帝陵墓面壁,老夫已有三月未見晉王了。”

  薛道衡衣服敞開,胸前的衣襟上還有殘酒,他對楊昭說話很不客氣,滿座樂人和文士卻好像習以為常般,只是低著頭,一時間無人說話。

  “哈哈哈哈!薛司隸哪里話,本王是擔心再被灌得頭疼欲裂。”

  楊昭顯然早已習慣了薛道衡的風格,搖頭苦笑,他見薛道衡身邊的儒雅中年人執禮甚恭,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薛伯褒還與本王客氣么?令尊的脾氣,本王早就知曉,斷不會生氣,倘若生他老人家的氣,怕是薛老又要笑皇族后人氣量狹小了。”楊昭為人寬宏,幾句話就自解了尷尬。

  薛道衡見楊昭不生氣,反而笑著起身,顫巍巍的給他行禮。

  “薛老是文壇領袖,可要注意身子骨,本王不是心疼那西域的葡萄釀,只是,您老年紀大了,酒水畢竟是杯中鋼刀,需恰到好處。”楊昭謙遜的扶起薛道衡。

  薛伯褒!薛收!

  司馬九這才想起,薛道衡身旁的儒雅中年人便是薛道衡之子薛收,字伯褒。

  歷史上,薛收是李世民天策府記室參軍、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真正的李世民心腹。

  “此人,乃是本王的朋友,并州司馬九,‘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便是他的佳作。”楊昭向薛道衡介紹司馬九。

  霎時,薛道衡眼中酒意消散了幾分,看著司馬九,眉頭微皺。

  司馬九向薛道衡作揖道:“小生司馬九,見過前輩。”

  “靈音姑娘彈奏的邊塞之詩,悲涼慷慨,老夫原以為此詩出自邊關軍人,亦或是河西文吏之手。如今一看,實乃老夫眼拙了。”

  “老夫很好奇,你如此年幼,容貌宛若女子般俊俏,又是如何寫出這樣的詩文?”

  今日在座之人,大都知道薛道衡的脾氣,他們聽薛道衡質疑司馬九,目光齊刷刷向司馬九望去。

  司馬九并不生氣,畢竟,文人狂放不羈,無傷大雅。

  “前輩的‘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小生數次拜讀,皆讀出思念丈夫的婦女之感。詩文重在意境,外人往往看得更深,真可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司馬九對薛道衡侃侃而談。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生在此山中,好詩好詩!”薛道衡眼睛一亮,反復念了幾遍,越念越是歡暢,原本存留的酒意,仿佛在一瞬間,便被司馬九的詩文趕走了。

  “天人之姿,后生可畏,司馬先生隨口出詩,我薛道衡自愧不如,此句當值美酒千杯,美酒千杯啊!”薛道衡完全沒有文壇大佬的傲意,對司馬九以先生相稱。

  薛道衡拉著司馬九,讓他坐到自己座位旁,越看少年越是喜愛。

  “司馬先生,家父老邁,行事乖張,還望見諒。”

  司馬九笑著點了點頭,他多少知道薛道衡的狂放不羈,自然不會介意。

  楊昭見司馬九鎮住了薛道衡,暗自欣喜。

  薛道衡雖多有狂放,可他是文壇砥柱,朝中不少官員也都是其學生,不論是楊昭自己,還是司馬九與薛道衡交好,總是無害。

  公孫靈音本為司馬九捏了一把汗,可見司馬九與薛道衡父子相談盛歡,她便高興的差人又去取來幾壇美酒,全然不顧薛收不要再上酒的眼色。

  薛道衡的興起,令云韻府又熱鬧起來。

  “司馬先生詩句格局瑰奇,實乃老夫生平僅見。你說作詩重在意境,老夫也深以為然。”

  “司馬先生年紀幼小,胸有縱橫西域、報效國家的念頭,誠然可貴。只是,不知先生對男女之情、相思之意可有領悟,能否作出纏綿哀怨之詩?”

  薛老不經意間詩性上頭,忍不住想讓司馬九賦詩一首。

  司馬九心中一笑,前世為了討學妹喜歡,他還確實對纏綿流的詩句做過研究。

  隨后,他低頭宛若思索一般。

  大廳中,原本表演歌舞的藝伎也被叫停,顯然,在場諸位都想看看司馬九能作出何等詩作。

  司馬九短暫思索后,端起一杯葡萄釀,望向公孫靈音,表現出一副癡情愁悵的模樣。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納蘭性德的名句,殺傷力馬上覆蓋全場。

  公孫靈音與司馬九目光所及,手中酒杯掉落在地,兩行香淚順著俏臉流淌而下。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俏麗的五官,更加令人動情了。

  薛道衡宛如遭到雷擊,怔怔的盯著司馬九不語。

  “好一個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我李百藥敬司馬先生一杯。”不知什么時候,一個中年俊朗書生站到了司馬九身旁,他看著司馬九,舉起手中酒杯。

大熊貓文學    大隋幕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