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述而》有言: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是,司馬九三人前方不遠處的怪物,令司馬九心中的無神論思想隱隱有些動搖。
借著月光,他大致能看清那怪物。
它似狼似狐,彎腰行走。
此時,它宛若餓狼般,注視著在小巷中的司馬九三人,寬大的嘴咧開,露出泛著寒光的牙齒。
緊接著,當它的目光落到司馬九腰間的無傷劍上時,又厭惡的發出嗚嗚聲。
隨后,它在屋頂上躊躇了片刻,身子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司馬九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時,那破敗的屋頂上,除了一些雜草外,就沒有別的東西。
“九哥,你咋啦。”徐世勣見司馬九突然止住腳步,驚疑道。
“沒啥!估計是喝多了一點,產生了幻覺,我似乎看到一條狗竄過去了。”司馬九想了想,沒有道出他看到了怪物的事情。
只是,心中隱隱作疑。
隨后,便繼續向前。
司馬九三人回宅歇息,一夜無事。
第二日。
司馬九早早醒來,而一向早起的徐世勣和尉遲恭,卻破天荒的沒有起床,兩人還在酣睡,想來,他們昨天喝得確實多了點。
司馬九想起探視楊素府邸的事情,他與小妹司馬若華簡單交代后,徑自向西行去。
他在新昌坊剛走出一個街口,便注意到左屯衛封住了一條小巷,巷口,不少百姓正在圍觀。
司馬九搖了搖頭,心中暗想:“看來,圍觀的習性,自古便有。”
他想到這是在新昌坊正好是自己居住的里坊不論發生了事情,他最好也得了解下。
于是司馬九也擠身到圍觀的人群中。
“好慘啊吸血妖又到新昌坊來了,這一家三口血都被吸干了。看來,這新昌坊是得罪了什么大妖啊。”一個中年漢子在人群中侃侃而談大家都看著他,顯然此人知道些內幕。
“每逢月夜,東城的幾十個坊市中,都會出現一件吸血滅門的案件。據說皇帝陛下還因為此事請了道家、陰陽家宗師,前來捉妖。我看呀,在宗師未來之前,月圓之夜,大家一定要警醒啊。”一個士人裝扮的年輕人不斷的提醒著周圍圍觀的人群。
“真是太慘了,其中還有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啊!大理寺、十六衛真是無能,此妖在城中造孽已久他們卻連半點端倪也沒查到。”
“噓噓!你不想活了,小聲點被這些屯衛聽見就麻煩了。”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司馬九聽了一會兒,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后,便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他在大興城中穿行了不少時間,才來到興化坊中。
按理說,每個里坊都占地極大,里坊中的街道也有不小面積,每條街道上,應有不少府宅。
然而,在這興化坊中的一條街道上,卻只有一座府邸的大門,門匾上,赫然寫著楊府兩個大字。
門口,十二個站崗的衛兵,身姿宛若釘子一般筆直,身著甲胄,甚是威武。
此時,楊府側門處,有十余名年輕人正在等候一個老鼠胡子、滿臉刻薄的人問話。
此人坐在一張竹凳上,身前擺著岸桌,上面堆滿了文書。
科舉制度誕生之前,入仕多看門第。
正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門第不高的下品子弟,就只有通過權貴推薦的道路入仕。
顯然,這些人似乎想要通過楊家入仕。
這也是大多數寒門子弟入仕楊府的第一道關卡。
司馬九想到這里,不好笑的搖了搖頭,便若無其事的排在了隊伍的最后。
他前面的一個年輕人很是緊張,年輕人見司馬九走來,沒話找話的看著他。
“老弟可有薦信?前來投奔太師,此節最最關鍵。”
司馬九淡然的搖了搖頭。“沒有!”
“如今,楊大人率軍平并州叛亂,屢戰屢勝,威名遠揚,若要入仕楊家”夏若寒有些為司馬九擔心。
司馬九笑了笑,道:“在下司馬九,多謝兄臺提醒。”
“在下乃是楊家世交夏家子弟,夏若寒,六歲開始精研儒家典籍,胸中早有治九州的韜略,正欲做一番事業。”
夏若寒是個臉長人瘦的青年人,士人打扮。
雖然,他言中信心十足,但卻已是滿臉虛汗,顯然,外強中干。
“姓名,家世,狀品,有無薦信。”老鼠胡子看也不看隊伍最前的年輕人,只是拿著紙張記錄。
“張純豐,中下六品,狀品在此,無薦信。”一個瘦矮的士人滿臉堆笑,看著老鼠胡子,語音微顫。
老鼠胡子滿不在乎的拿起眼前的狀品,隨便看了看。
“中下品勉強可過,無薦信十日內后再來等答復,退去吧。”
“多謝大人!”瘦矮士人躬身辭禮后,悻悻離去。
老鼠胡子名叫楊三,算是楊素家的老家仆,初通文墨。
如今,楊素熏炙,每日前來投靠的人如過江之鯽。
他雖只是普通家仆,卻有甄別士人的資格,很是得勢。
不久后,前面的人便都甄別完畢。
十余人中,僅有一人因有楊家本家的推薦信,得以僥幸入府,其他人不是被當成拒絕,就是回家等候通知。
夏若寒見狀,越是慌張,輪到他時,居然微微有些口吃。
“夏若寒,下上七品,無狀品,有家鄉縣令的推薦信,小生自幼熟讀儒家精義,胸中有治世韜略,愿為楊大人幕僚。”
夏若寒結結巴巴說了半天,楊三瞪了他一眼。
“六品以下,無狀品,還想做幕僚,你是來取消我楊府的么?”
“速速退去吧,休得在我楊家門前鼓噪。你這模樣,就是凈身去皇城伺候圣人,也是先天不足。”
幾個守門的衛兵見楊三說話刻薄,罵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夏若寒臉憋得通紅,本想揚起袖子動武,卻又氣勢不足的收回了動作,隨后,失落的離去。
司馬九看見老鼠胡子刻薄,心中冷笑,慢慢走了上去。
“司馬九,下下九品,無狀品,無推薦信。”司馬九看著楊三,淡淡笑道。
那些圍觀的士人聽到司馬九的履歷,頓時哄笑起來。
下下品也敢來此,實在是千年難遇。
其實,司馬九并不知道自己的品階,說是下下品,有些試探的意思。
“下下品,也好意思來這里。老夫看你皮囊不錯,凈身入宮,卻也是條好路。”楊三從凳子上站起,沖著司馬九大聲嘲諷道。
夏若寒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并未離開。他細聲憤恨道:“太欺負人了!”
司馬九不慌不忙的挽起衣袖,在夏若寒崇拜的眼光下,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的扇在了楊三臉上。
霎時,楊三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蹌著半倒在地上,捂著印有紅五指的面頰。
“你你你,大膽,來人,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司馬九毫無畏懼。
“好狂的小子,給我打!”楊三憤怒的指揮衛兵。
司馬九望著就要衛兵,大聲道:“并州舊人司馬九,前來找玄挺兄和玄感兄敘舊。你等這番作為,甚是無理。”
衛兵正要上前拿人,聽見司馬九的話,一時間不知真假,居然愣在了原地。
在并州之時,司馬九與楊玄挺和楊玄感頗有交情,曾約定到大興城后,要上門拜訪楊家兄弟。
他來這里,可并不是為了受辱。
司馬九冷哼一聲,轉身正欲離去。
楊三見狀,反應過來,以為司馬九裝腔作勢,上前要抓司馬九時,背后卻被人踢了一腳,直直的摔了出去。
“我楊家門風,就是被你這樣得惡仆敗壞了,九弟曾與我再并州并肩殺敵,乃是我楊家的朋友,你們這些人,眼睛長在了屁股上么!”
楊玄挺一身便裝,從楊府走了出來。
他看見楊三在地上打滾,還不解氣,又是一腳踢去。
門口眾軍士和仆人,看見楊玄挺出來,一起行禮。
“參見三公子,參見上儀同大人。”門口眾人恭敬行禮。
楊玄挺毫不理會他們,一把拉住司馬九,笑容很是真誠。
“好啊,九弟,前不久,為兄從并州趕回,路上巧遇建成老弟,這才知道你來了大興城。”
“這些七日,為兄每日盼老弟前來,差點就讓十六衛大索全城了。”
楊玄挺拽著司馬九的袖子,很是親熱。
夏若寒幾乎看傻了眼。
楊三摸著通紅的臉頰,眼中的淚水委屈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