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
這是一座拔地而起幾百丈的雄奇建筑,八角雕龍寶頂直指蒼穹,作為千年大淵國最重要的機構,負責占兇吉、觀國運、定歷遣將大事。
也是唯一一個修建在皇城內的要司。
一位須發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從巍峨高樓中緩緩走出。
他在閣前駐足,深邃的目光望向高聳城墻外,那陰云密布的天空。
“監正大人,您這是?”
欽天監前有兩列重兵把守,此刻一名披堅執銳的甲士統領上前一步打起招呼。
他身著紫金甲胄,腰配龍柄繡紋刀,乃是皇城禁衛軍左統領,貨真價實的一品高手。
負責守衛欽天監十來年了,他與這位監正大人已算頗為熟識,這還是第一次見監正將那頭斑白長發梳理齊整,不免有些驚訝。
監正嘴角一笑,蒼老的手將身上的大氅抖了抖,轉頭問道:
“伯恒,老夫今天看起來可有精神?”
這字號伯恒的左統領受寵若驚,立刻抱拳回稟道:“監正今日穿著大氣體面,自然是極有精神的。”
他有些好奇監正這是要去見誰,不過能做到左統領,他清楚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
監正呵呵一笑道:“時候不早了,走了。”
說完,老者便大步向宮門外走去,那些負責宮里外登記的太監們,平日連皇子公主都抓,此刻一個屁都不敢放,老老實實的站成一排看著他瀟灑離去。
京城里,宋植跟著谷獲已經出了妖狩司。
街道上人流洶洶,宋植和小屁孩沿著街邊走,躲避著街道上的馬車牛車。
“京城人真的好多啊。”
越離開東城區,宋植越感覺到京城的熱鬧,即便陰雨綿綿街上依然行人如織,走了很久后宋植有些擔心這小子迷路了,問道:
“咱們這是去哪啊,你沒忘吧。”
谷獲抬頭望來,驕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又不是靠腦子,是靠鼻子認路的,厲害嗎?”
宋植咳嗽兩聲,默默比了個六的手勢。
又走了半天,宋植感覺這個方向人慢慢地少了些,熱鬧的聲音都留在了身后。
他抬頭望去,吃驚的發現視線的盡頭浮現出一道朱紅色,高聳的城墻。
城中之城...這應該便是皇城了,他們現在是要進皇宮?
真的要入宮了?就現在?
宋植握傘的拳頭微微用力,一種緊張的感覺從心里出現,話說自己前世還沒來得及去故宮旅游...
就在宋植給自己打氣的時候,谷獲終于抬起了頭,響亮的叫道:
“到了!”
“到了?”
宋植一懵,發現小家伙停在了身旁的一處矮院前,這墻只比宋植高一點點,灰磚爛瓦很有年頭了。
“你沒有走錯吧?”宋植倒退兩步看了看驚疑不定,怎么看這都只是一間平房,召見自己的不應該是什么大人物么,這算怎么回事。
谷獲沒有管宋植,上前直接推門。
門并沒有鎖,小家伙一用力就開了,而宋植透過門縫竟然看到了...一片菜園。
宋植見谷獲跑了進去,也漸漸挪動腳步向里走去。
這庭院不大,宋植看著地里種的大白菜有些發愣,這露個菜屁股的瘋狂種法怎么眼熟呢...
搖了搖頭后他穿過菜地,繞過石門屏風,來到了室內,剛一踏入宋植便愣住了,仿佛心臟驟然一停。
屋內的案幾旁小家伙正端正的站著,桌邊一位長眉白須,慈眉善目的老者側過頭望來,對著他微微頷首。
但宋植卻看向老人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
素衣白袍,利落的馬尾和那腰間的碧綠長劍,以及這清冷絕塵的氣質...
“宗主!”
宋植忍不住呼喚出聲,說完以后接著對老者行禮道:“老前輩!”
魏安然聽到宋植叫宗主,這才回頭望來,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
“原來是宋植啊,一段時間不見,你似乎變了很多。”
宋植本來有些緊張,但看到宗主在這里瞬間感覺輕松了很多,緩緩上前說道:“沒想到宗主竟然在這里,弟子真是喜出望外。”
魏安然磕了口瓜子,拍了拍身邊的蒲團說道:“坐過來吧,你戴著面具做什么。”
宋植見老者只是和藹的笑沒有做出反應,便掛上禮貌的微笑小步上前,緩緩揭下了面飾。
他剛一坐下,魏安然的手就捏上了宋植的臉,語氣中充滿著詫異:“哎喲宋植!你這是怎么保養的,怎么勞累一趟皮膚還更好了,太不公平了。”
宋植賠著笑臉抿嘴不語,總不能說宗主也去吞一顆玉明珠吧。
確實,宗主雖然除了對A外,氣質容貌都堪稱極品,但是從不保養外加伐妖過程艱苦,皮膚已經不似少女。
魏安然松開宋植的臉,表情突然變得認真嚴肅,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懂了...是不是那個叫朱什么的小侯爺,唉,原來是這樣嘛...”
宋植慌忙想去堵上魏安然的嘴,但是覺得彼此身份這樣做有些不妥,兩只手在空中手舞足蹈,大聲解釋道:
“宗主你正常一點啊,弟子什么人你不清楚嗎?”
魏安然又磕了口瓜子,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人都是會變的。”
宋植放棄了,雙只手放在桌下身軀僵硬到筆直,看著老者的目光顯得生無可戀。
來之前宋植就準備了一套方案,那就是盡量保持姿態裝高手,今天就算是皇上親自來了也不能表現的任人宰割,盡量多套情報。
結果宋植萬萬沒想到,剛一見面就被身為老腐女的宗主整破防,老實講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傻瓜。
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老者咳嗽了一聲,點了點桌子說道:“玉兒,你先出去一趟吧,有些事情老夫想和這位小兄弟說。”
魏安然聽到老者說話,竟然乖巧的點了點頭,捧起那盒瓜子緩緩起身,用腳踢了踢宋植的屁股后穿鞋離開。
走時還不忘順便揪住谷獲的耳朵,將他也提了出去。
宋植沒想到宗主就這么走了,氣氛突然尷尬到了極點。
而且這老頭剛才叫宗主什么,玉兒?
宋植心里其實已經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應該就是宗主時而提起的那位老師了。
老者見宋植低著頭不說話,主動的將一杯熱茶推了過去。
接著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宋植心中震動。
“那狐貍,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