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起了一片魚肚白,沈浩一行再次出發往東。
很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整個騎隊的速度變得慢了幾分,而且前探出去的騎兵比之前多了一倍,并且拱衛中心的陣型也變得更加緊湊了。
“進了劍川就是戰區,說不定就遇上蠻族了,剛才徐百戶過來說了,讓我們最好不要脫離大隊出去,就待在陣中。”
陳子方人面比沈浩熟得多,而且在軍中也待得更久,見沈浩臉上有些變化便主動給了解釋。
“這才進劍川吧?用得著這么小心?”
“當然。小心無大錯。你我都是兵事的外行,跟著走就是了。”陳子方笑瞇瞇的,但說話卻很直接,相比起旁人,他并不覺得沈浩有多難相處,說話就更隨意了。
“陳丹師說的是。是我初上前線緊張了。”
“哈哈哈,沈大人說笑了,就沈大人這身修為區區蠻族而已,有什么可緊張的?只不過軍伍規矩多,咱們也不管行軍和打仗,若是瞎問或者瞎摻和會犯了忌諱,到時候就得不償失,沈大人您說對吧?”
“對,陳丹師說得中肯,的確應該謹慎些。”沈浩也是笑瞇瞇的。人家跟他好好說,他自然也就好好聽,況且陳子方說的的確在理,和之前姜成等人提醒過他的一樣,軍伍里規矩大,少說多看為妙。
接下來又是陳子方嘰嘰喳喳的想要用疲勞戰術套沈浩的話,希望能夠再弄到些什么新奇的說法。不過沈浩也學乖了,時不時的嗯嗯兩聲但就是不說有用的。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并不是全都能照搬過來的,而且說的太多到時候萬一被人收集起來要他解釋怎么辦?真以為光靠一個“已逝的啟蒙恩師”就能蒙混過關的嗎?
但沈浩就算什么都不說也依舊阻擋不了陳子方的話癆本性,到后面沈浩似乎覺得騎馬趕路的背景音就該是陳子方的碎語......麻木了。
“那些是什么?死人?”
進入劍川不久,沈浩就在路邊看到了幾個蠻族的尸體。死狀奇怪,四肢被斬,趴在地上,背上有一塊很大的石頭,前面一灘噴濺的血跡,血跡里可以看到零碎的肉塊似乎是臟器。
“是周圍部落的流浪漢。估計是撞在巡邏騎隊的手里了。呵呵,這些蠻族夠倒霉的。”
“流浪漢?蠻族也有流浪漢?”
“呵呵,當然有。這些家伙三五成群,都是各個部落里趕出來的壞種,或者是部落被滅殘存下來的殘部,糾結在一起四處游蕩,要么小偷小摸要么就朝落單的同族下手,是蠻族地界里誰都不待見的家伙。
之前兵事起來的時候劍川到虎柱原一線的蠻族部落都被掃蕩過,清理得很干凈。如今劍川這邊雖然有蠻族侵入,可咱們現在的位置才剛進戰區,這里遇上的都是這種流浪漢。你看,他們都不是一個族的,只有流浪漢才會這樣混著在一起。”
“為什么要這么殺?看起來像是有些講究。”出于職業習慣,沈浩對這幾個蠻族的死法很好奇。他第一次見到這種砍人四肢再用大石壓死的手法。感覺單純殺人的話不需要費這么大的力氣才對。
“哦!這好像是叫“石烏龜”,不是我們那邊的手段。以前是蠻族喜歡用,是他們用來殺掉敵人的手段,帶有最大的侮辱性質。后來被邊軍用回去在他們身上了。這幾個倒霉蛋應該才死沒半天,不然這邊尸體該被野獸拖走了才對。
走吧。”
沈浩點了點頭,跟上陳子方策馬繼續往前。
就這么幾具尸體已經讓沈浩直接感受到了前線的戾氣。這和他以前辦案或者襲殺邪祟完全不同。是一種不存在“對錯”的關系,只有直接的族群對立,要么生要么死,而且已經到了極盡所能的虐殺的程度。
當然,沈浩不信所有軍卒都會喜歡這所謂的“石烏龜”,但從陳子方這種身份的人的反應看來,至少邊軍大部分人的認知里并不覺得用“石烏龜”來虐殺蠻族有什么不對。
沈浩不多事,他見過的殘酷場面可比這“石烏龜”慘烈多了,只是心里對戰爭頭一次有了直觀的感受。
戰爭的緊迫感可不僅僅只有路上那幾具倒霉蛋的尸體,更多的是沿路開始頻繁出現的巡邏隊以及被車馬拖著后撤的重傷軍卒。
第一個兵站的情況遠比沈浩和陳子方來之前預料的糟糕得多。
“大人,沒辦法啊!這里喝的水都不夠根本就沒有多余的給傷號每天清洗傷口啊。這,這冤枉啊大人!”
眼看要被陳子方拖下去杖二十,這兵站的醫師連哭帶求,覺得委屈極了。
“都給你們來過令條,河里的水燒開之后不但可以飲用也能用來清洗傷口,你們為何還會缺水?”
“可是大人,河里常有浮尸,是蠻族下三濫的手段,喝了就生病,運氣不好還會起瘟,這,這,這燒開了有什么用啊?”
陳子方深吸了一口氣,他算是明白了。這邊前線天天看著死尸在河里漂,誰還敢喝河里的水?就算后面給了條子告訴他們燒水之后可以避免水質問題,可誰敢啊?
其實沈浩也不敢保證飄著死尸的水燒開了就能喝,他也從未對旁人說過這種話。但這邊的水是活水,流動的,想來即便死尸飄著也不會滋生太多細菌在一處水域里停留吧?畢竟只是“飄著”而不是“鋪滿”。
“軍中文書從上而下就是命令,命令就沒有價錢好講,更不允許陽奉陰違。來人,多打十棍!”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一個煉氣境三重的醫師受三十軍棍應該沒問題吧?叫這么兇當真是難看。沈浩本來如是想到,可一轉念,恍然,人家或許并不是害怕被打,而是在表達一種“被罰的效果”。若是被拖下去的時候一言不發甚至面露不屑會是什么下場......
然后這處兵站里就架起了一口口大鍋,開始燒水,而燒出來的第一鍋,還熱著,陳子方就當著兵站里的傷員和醫師的面,稍微吹了吹了然后一口咽了下去,并且一連喝了三碗。
“燒開過的水,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