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梁胖子已經完成麻醉。
廖伊伊取左側臥位,在附二的時候,護士已經做了清腸工作,所有直接可以手術。
唐菲帶著規培生消毒鋪單,然后穿手術衣上臺,她將內鏡從肛門置入,輕柔地沿著腸道逆行而上,經過肛管、直腸、降結腸,橫結腸,升結腸,最后鏡頭到達目的地——盲腸末端,闌尾便在個部位與盲腸相通。
唐菲找到此處闌尾的內開口位置,將鏡頭固定在這個位置,停下手上的操作,等待楊平上臺。
前面只是手術準備工作,后面才是手術真正的操作,從這時開始,攝像頭才打開。
所以整個手術視頻都是腸道內和腹腔內的鏡下拍攝,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任何拍攝內容。
楊平洗手上臺,唐菲作為助手幫忙固定鏡頭。
示教室的醫生們,正在觀看高清屏幕上的直播視頻。
內鏡下的超聲刀開始操作,它沿著闌尾窩周圍切開一個小口,從這個小口伸進,開始尋找分離闌尾及闌尾系膜。
幾乎沒有停留,超聲刀將闌尾及系膜與周圍分離開,闌尾已經大部分壞死,而且穿孔。
超聲刀既充當分離工具,又充當切割工具,兩種功能交叉使用,使用極為熟練,很快將闌尾動靜脈完整無損的分離出來。
內鏡下經盲腸闌尾切除術,難度最大的其實就是這一步:分離結扎或夾閉闌尾動脈,但是對楊平來說,不算事。
可吸收血管夾夾住闌尾動脈,超聲刀精準地實施切斷,最后沿著盲腸內壁的闌尾窩邊緣,果斷完整地切除闌尾,然后取出。
可吸收血管夾價格是貴了點,但是以后可以在體內化解消失,所以貴點也值得。
手術在繼續,鏡下的每一樣器械,簡直比醫生的手指還靈活,已經做到隨心所欲,已經實現所想及所做。
剛剛,分離器械將闌尾輕柔撥弄的時候,幾乎可以三百六十度看到闌尾及周圍的毗鄰器官,操作視野極佳。
原本視為猛虎的粘連對楊平毫無威脅,他的器械始終在解剖間隙操作,如魚得水,游刃有余,雖然間隙已經被粘連消滅,但是楊平依然能夠找到它們的所在。
闌尾切除術本來很簡單,只是在內鏡下經盲腸切除,難度非常大,而且,闌尾與周圍粘連,周圍形成膿腫,腸管又存在粘連,所以讓這種手術變得異常復雜困難。
用這種新術式來處理如此復雜的急性闌尾炎,沒人敢這樣做,不管是器械的操作能力,還是視野,或者操作空間,都不允許這樣做。
闌尾被完整地切除,已經從體內取出裝進標本袋,術后送往病理科進行病理檢查。
按照醫學常規,任何人體身上切下來的器官或組織,都要送往病理科做病理檢查。
闌尾被切除后,盲腸上原本闌尾開口的部位出現一個小小的切口,利用這個切口,楊平的器械再次進入腹腔,開始清理膿液。
內鏡下的吸引器時而吸引,時而沖洗,開始地毯式無死角的吸引與沖洗。
這才是手術最難的步驟,相對開刀或腹腔鏡下闌尾切除,內鏡經盲腸手術的這一步,將受到操作視野和操作空間的限制,因為從盲腸內壁切口進入的器械,無法做到開放手術或腹腔鏡手術那樣自如,它存在必然的視野和操作盲區。
而且這種盲區非常大,意味著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能徹底處理膿腫與粘連,這就是為什么別人不敢用這種術式的原因。
方主任盯著高清屏幕,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錯過最關鍵的步驟,畢竟這種手術可遇不可求,一旦錯過,說不定以后就很難見到。
他心里也是諸多疑問,比如怎么處理膿腫和腸粘連,器械的死角與盲區是客觀困難,不可能依靠操作的熟練來彌補。
緊接下來的操作,完全突破了方主任的想象。
鏡下的吸引器既是鈍性分離工具,又是沖洗吸引工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視頻上視野與操作空間完全不受限制。
腹腔需要處理的部位居然逐漸全部顯示在視野下,在器械輕柔的操作下,膿腫竟然一點一點地全部出現在視野中,沒有一絲遺漏,跟腹腔鏡下手術一樣,不存在盲區與死角。
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內鏡下經盲腸切除,視野和操作空間居然像腹腔鏡下手術一樣自由。
難道已經轉為腹腔鏡下手術?
不可能,整個手術直播視頻一直是連續的,沒有任何中斷,連卡頓都沒有,怎么可能換術式。
如果要換術式,現在的視頻必然需要中斷,而換術式后的視頻必然在中斷后才開始,中途一定有暫停期。
方主任也不敢想太多,怕分心而錯過一些鏡頭,他繼續觀摩。
吸引器將膿腫做徹底的沖洗與吸引,甚至將范圍拓展到周圍正常區域,方主任看到最后,整個視野在生理鹽水的沖洗下,不再有一點渾濁,完全是一片清亮潔凈。
方主任正在疑惑的時候,腸管的粘連處理也出現類似的魔幻,死角與盲區完全不存在,腸管似乎全部在視野下過一遍,粘連被超聲刀輕柔的分開。
甚至方主任沒有看到超聲刀使用能量,全程當做一個純機械的分離鉗用,在超聲刀頭的熟練分離下,所有存在的粘連就這樣輕松地分離。
隨后便是有序徹底地沖洗,整個腹腔被處理得干干凈凈。
最后看似被攪亂的腸管,處理完之后,又完全歸位。
完美!暢酣淋漓,看著就爽。
任何一個外科醫生看到這種手術,第一感覺,術后效果肯定好。
清潔度是質量的保證,這句話同樣適合外科手術。
感染源是闌尾,現在已經被徹底切除,而闌尾造成的周圍膿腫已經處理得干干凈凈,自然感染就被消滅。
方主任也是最近才開展內鏡下經盲腸闌尾切除術,例數不多,只有三例,經驗非常不足。
別說這種復雜的急性闌尾炎,就算單純水腫型闌尾炎,他也要搗鼓兩三個小時,有時候時間更長,分離闌尾動脈這一步根本還不熟練,分離很久才能成功,有一次把闌尾動脈分離中弄破,不得不中轉開刀手術才化險為夷。
其實這種嶄新的術式在全國也是開展不久,很多一流醫院都是剛剛開展,實現零的突破。
不管是帝都還是魔都,情況都差不多,都是是近期才開始開展,手術例數積累不多。
至于附二說自己也開展此類手術,不過是找個臺階下,有沒有開展還是未知數。
闌尾已經切除,膿腫和粘連也已經處理,沖洗又那么徹底,手術也該結束了。
盲腸內壁因為切除闌尾而留下的小切口,被嚴實縫合密閉。
器械結束工作而退出,屏幕上,連器械退出也顯得流暢絲滑,在安全間隙快速穿梭退出。
當器械退到升結腸的時候,視頻終止,屏幕關閉。
內鏡下經盲腸切除闌尾,還要處理大范圍的膿腫和腸管粘連,居然手術做得比自己開放手術還快,還要輕松。
這種打擊,讓方主任完全忘記“趕羊”的恥辱。
普外科的醫生們就像看完一場大片,意猶未盡,各自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同伴,希望能夠得到答案。
因為他們看到的與最初想像的不一樣,與他們的知識與經驗有沖突。
這種手術應該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而楊平的手術明顯非常快。
最不能理解的是,楊平是如何做到突破視野和操作盲區的,他用的同樣是醫院的內鏡系統,怎么就沒有盲區,不可能。
以外科醫生的專業角度很容易想到這種客觀的盲區,但是今天的手術明明不存在。
難道從哪里搞來三百六十度可以旋轉的鏡頭?好像沒聽說有這種鏡頭,就算有鏡頭,器械也不能三百六十度旋轉吧。
大家看向方主任,希望主任可以講解幾句,方主任他知道大家想問什么,老臉微微一熱:“我也不知道,有空問問楊教授吧。”
“唐菲,你來退出鏡頭和器械吧。”
楊平將器械退到升結腸,停止操作,將剩下的工作交給唐菲和規培生,自己脫下手術衣,回到示教室。
“楊教授,你的鏡頭怎么可以看到整個腹腔,器械也可以處理整個腹腔的目標?”看到楊平來到示教室,方主任不禁抓住機會問。
楊平笑著說:“方主任,腸管是軟的,盲腸自然也是軟的——”
“教授——”
楊平的話說到一半,站在示教室門口的宋子墨好像有事找楊平。
“有空再聊。”楊平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