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秦軍完全掌控上京,史皇帝沒有去住皇城,他自己住在蕭綽家,只派張齊賢帶兵去封存府庫,查抄所有財務,史皇帝給他交代的就是大殿柱子上的金粉也要刮下來帶走,他打一戰來上京可不容易。
隨后,將所有“不幸”隕于戰火的昔日遼國皇親,勛貴,契丹貴族家產抄沒,對外發布消息,這些人不識大體,死不投降,在城北拱辰門附近組織人馬負隅頑抗,最終被秦軍悉數殲滅。
隨后,令耶律賢自去國號,又令大軍主帥李處耘親自率軍搗毀遼國上京城郊社稷,宣示遼國滅國。
之后,由鎮州節度使孟玄喆代替天子率遼國剩余百官祭拜大內城西安國寺附近的孔廟,重新修繕,同時放榜安民,要求只要會說一句漢話就可以自證清白,足以保命。
秦軍陸續掌控上京周邊的幾個州,因為地廣人稀,這里的州縣比南方稀疏很多,而且由于缺乏城墻,他們即便想抵抗也根本不是秦軍對手。
八月中旬,事情大抵做完,上京查抄的財富裝了一百多車,史皇帝才下令,改上京為潢州,以韓德讓為權知潢州事,管理政務。
隨后又以李繼隆為潢州防御使,統大軍二十營暫駐潢州,史皇帝給他交代了幾個任務,其一自然是保證潢州安全,其二就是在潢州北面和西北連通草原的河谷要道中修建蓮花堡,以加強朝廷對這些地方的控制。
至于勞動力,沿途俘虜的數萬遼軍就是現成的勞力。
當然,這一路來俘虜太多,史皇帝下令放了一些,年紀小于二十五的準許放歸。
之所以把這件事交給李繼隆,也有鍛煉他的意思。
史皇帝親自召見李繼隆,在長公主府宴請:“此戰你表現得很好,朕十分寬慰,年輕人里,你與張齊賢等都是賢才。”
其實史皇帝也不比李繼隆大太多,不過他以長輩的口吻說這樣的話,卻沒人覺得不妥。
李繼隆激動得臉色漲紅,立即表忠心道:“都是官家統籌全局,籌措萬方,末將所為只是勇力之勞,是臣子本分。”
史皇帝哈哈一笑,給他斟酒,隨后搖搖頭:“本分,如果人人都能做到你這樣的本分,我大秦早就肅清萬里,總齊八荒。本分二字也是說得容易,做到的極少。”
說著他指了指李繼隆面前的酒杯,和他喝了一杯,放下之后夾了一快子肥美羊肉,“嘗嘗,我教御廚的蔥爆羊肉。”
見李繼隆動快子,才接著說:“所謂四海升平,國泰民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對于天子來說也是本分,可自堯舜以來數千年,做到的天子有幾個?”
“官家必是其中一個!”李繼隆信心滿滿,毫不遲疑的說。
“哈哈哈哈”史皇帝很高興,不過只高興了一會兒,笑完之后才唏噓:“當年我跟仙君周朝世宗皇帝北征偽漢,奮勇爭先,沖鋒陷陣,一騎當千,也和你的風采相似。
一直到了猩口,直面遼國數萬大軍,才知道什么叫力有盡時,形勢比人強,我們數千兵馬,就算在力戰而死,也能以阻擋遼國數萬大軍,人心思退,只能撤軍。
猩州一撤,則太原之圍也就功虧一簣了,那時候我覺得心灰意冷,朝廷十幾萬大軍拿不下一個太原,遼兵勢大無法阻擋。
我向家父保證,會幫他奪回云州,也只敢說子子孫孫絕不斷絕北上決心。”
說到這,連史皇帝自己也頗感世事無常,“不過近二十年后,我不只奪回云州,還兵抵上京,剪滅遼國,確實是我沒想到的。”
李繼隆聽得入神,連美味都忘了入口,只激動說:“父親曾和我說,官家天縱英才,文韜武略,這些年南征北討,可不止遼國,必然是注定為官家所滅!”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換源app,安裝最新版。
史皇帝聽他的話不由得想笑,不過他明白李繼隆的心思,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不是人了,而是天命所歸,是天命的載體,所行之事也是代天行事,天下歸心,必然馬到功成。
可其實縱觀這些年,他有很多時候身處險境,兵行險招,還有時候是車到山前,船到橋頭不得不行,還有不少是運氣好,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不過這些他們是不懂也聽不進去了,于是開口:“我想說,這世上的事看著艱險,不過只要持之以恒,奮發圖強,總能做到。
現在留守潢州就是一件難事,對東要封鎖遼東,迫使遼東的耶律抹只投降,西北要防備草原諸部,每年收納他們的貢品。
最主要的事是把西北河谷中的蓮花堡先修起來,能以較少士兵抵御部族騎兵南下,這件事朕最多給你兩年。”
“諾!”李繼隆拱手。
史皇帝剛要去拿酒壺,李繼隆已經先一步,為他斟酒,于是又接著交代:“上京此地,是遼國人為我們修建的北方堅城,可以以此監視遏制草原。
這是北方過門之危,朕早就想過,待中國強盛之后,必不使兵災入境,需據敵于國門之外,才能使百姓安寧,四海肅清,如今潢州堅城就起到這樣的作用。
后輩之中你是朕看重的英才俊杰,才把這件事交給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李繼隆放下快子,單膝跪在桌邊:“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必不負陛下之恩!”
史皇帝滿意點頭:“起來起來,這杯酒朕給你提前表功了,接下來幾年希望你把此地治理好,身為將軍可不能只會打仗,如你父親那樣文武雙全才是大才。”
“謹遵官家教誨!”
八月下旬,上京城已經完全掌控,開始頒行秦國法令,在人事安排上也做得差不多了,總的來說依舊以在遼國根深蒂固的韓家來負責政治事務,權衡各方,而遼國皇族,契丹貴胃幾乎都被史皇帝殺了,他壓力減少很多。
同時以李繼隆帶兵暫留此地,作為軍事保障,與西北修筑蓮花堡,威懾草原,讓他們保持與先前遼國那樣的羈縻關系。
這就是史皇帝暫時對上京及其周邊的安排。
隨后的重心就在遼東了,此時遼東已被林仁肇大軍封鎖,東京留守耶律抹只固守遼陽,拿下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到八月中旬,史皇帝抽調本部四十營兩萬人兵馬,由王審琦率領,自潢州出發,向東增援林仁肇,加強封鎖線,要徹底把遼東困死。
所以派王審琦,除去有本事,信得過之外,還因王審琦原本就是遼西人,避難流落中原,他對那一片熟悉。
隨著遼國中央滅亡,遼東大概率是沒法孤軍困守的,投降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史皇帝在心里已經有了規劃,先派使者勸降,如果一年之后,遼東孤軍還不投降,他就要派軍進攻。
接著就是河套問題,其實解決了遼國問題,河西之地就沒有那么復雜了。
現在主要掌控河套的就是后來西夏國的皇室先祖,是他親封的檢校太保、定難軍節度使李光睿,當初朝廷兵發北漢時,不只麟州楊繼勛支持朝廷,李光睿也率兵攻破北漢吳堡砦,斬首七百級,獲得的牛羊以千計,俘獲砦主侯遇獻與朝廷。
總體來說,歷史上李氏是在宋太宗時期主動進京面圣,交出兵權的,而現在李繼遷不過不過是個十歲小二。
西夏能一步步做大,最大的原因是宋太宗時期軍事上的失敗。
在對遼國的作戰中屢戰屢敗,消耗大量國力和威信,以至于無暇西顧,也讓河西一些原本臣服中央的勢力覺得朝廷羸弱,還不如自立山頭。
如果北宋在太宗時期不說吞并,至少能擊敗遼國主力大軍,也會讓西北各節度使不敢左右逢源,夾縫求生。
說到底,軍事到位了,問題就迎刃而解,變簡單了,很多權謀詭計也就沒用了。
秦軍攻破上京,消滅遼軍五十萬!(史皇帝的說辭)掃除北方霸主的消息想必已經快傳遍天下了,史皇帝已有估計,隨著這次大勝,北方強敵剪除,無論是遼東還是河套,亦或是云南問題,都將變得簡單很多。
而且對于國力來說也是十分有利的,當初漢武帝派霍去病奪取河西走廊之后,立即就能把西北邊關戍卒減少一半。而北宋明明邊境線比漢朝短很多,卻要在西北屯兵近百萬,靡耗巨大,成為奇觀。
在軍事上,很多時候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