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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血脈維系

  城頭風很大,陷入一片死寂。

  蕭思溫披著一身皮甲,里面是紫色官服,之所以這樣打扮,是因為他白天要在城頭維持防務,時不時還要入皇宮向陛下匯報情況,如今上京城內幾乎無人可用了......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遼國高層頂梁柱之中,北府宰相耶律沙,大將耶律斜軫,韓德讓,高勛等眾多將領被秦軍俘虜,耶律休哥戰死,耶律抹只被隔絕在遼國無法向西救援。

  大量經驗豐富,經歷過開疆拓土,攻伐諸國的中低層軍官則在十來年前三關之戰中被史從云殺了七七八八,不少達官顯貴當秦軍到達上京,還沒形成包圍時,已拖家帶口,帶著私兵逃往黑山,西北草原,大鮮卑山等地避禍去了。

  以至于的大敵當前,蕭思溫根本不敢將城防完全托付給這些戰爭經驗全無的新兵。

  幾天前他們還在歡呼,因為從城頭看去已經能看到西面部族軍到達城外,正向城墻這邊移動,那時候城頭所有人爆發一陣歡呼,援軍來了!

  連蕭思溫自己都覺得轉機已到,西北部族軍即便不能與秦軍抗衡,只要他們造成足夠壓力,在側翼威脅,定會讓秦軍圍城不敢持久,只要上京解圍,大遼國祚延續,一切就都有可能!

  不過他們的歡呼很快就停止了,城外炮聲大作,氣勢洶洶的部族大軍,不到半時辰就被打得土崩瓦解,全線潰退。

  城頭的歡呼與熱烈氣氛也逐漸平息,很快變成了恐怖的寂靜。

  幾天之后,西面的部族大軍撤退了,退回了河谷.......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當天之后,城頭一片死寂,不少守軍垂頭喪氣,看著四面黑壓壓合圍的秦軍一時間無人能說出話來。

  一股絕望的氣系在城頭蔓延。

  遠處,秦軍騎兵正在外圍巡邏,圍城部隊在距離城頭不遠的地方建造攻城樓車,云梯,顯然是大張旗鼓告訴他們,攻城在即,即便就在眼皮底下,他們也毫無辦法,白天所有士兵只敢躲在女墻之后,生怕被炮彈打中。

  蕭思溫巡視一圈,在家族護衛之下回到長公主府,發現門外鬼鬼祟祟有人,等他過去時那邊的人影迅速走遠了。

  他疑惑一會兒,大概猜到什么,不過沒有去理會,局勢已經走到這步,再多事都不奇怪了。

  才進入府中,他面帶擔憂的妻子耶律呂不谷,曾經大遼燕國長公主就過來迎接他,問起外面的局勢。

  長公主是蕭思溫堂妹,嫁給他算是下嫁,所以在家中地位一直很高。

  蕭思溫沒有對妻子隱瞞,直接道:“西北來的部族軍被秦軍打跑了.......”

  妻子一臉驚訝,隨即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她壓抑住一些情緒,還是忍不住眼眶濕潤,淚水滑落,只不過一直沒有發出聲音來,怕打擾了已經十分繁忙操勞的丈夫。

  蕭思溫拉著她的手,一面往里面走一面安慰:“呂不谷,事情沒那么糟,我們還有退路,秦國的天子史從云已經到了城外,他親率大軍來的。”

  “那不是更糟......”妻子再也忍不住哭出來,撲進他的懷里。

  蕭思溫安撫的撫摸她嵴背,“你忘了嗎,胡輦是秦國天子的愛妃,她在家書中還說史從云對他十分寵愛,有了天子骨肉,只要她在,我家或許能保全。”

  “那陛下......”妻子畢竟是耶律家嫡系,第一時間就想到宮中陛下。

  蕭思溫嘆口氣:“事到如今,我家的事都不敢擔保,就別說外人了.......”

  說著他又囑咐妻子道:“這些時間要保護要燕燕,那史從云似乎對燕燕情有獨鐘,她在家里總會更安全,不要讓外人進來。”

  妻子一時有些迷湖,不過還是點頭照做了。

  蕭思溫心里也在猶豫,他向來就是個投機的人,心里也明白,西北部族軍退后,上京已經沒有抵抗余地,破城指日可待.......

  他想過盼著遼東方向還有救援,不過很快就被秦軍射入城中的勸降書信打消念頭,秦軍說他們的天子早安排大將水陸并進直取遼西,攻克錦州,高勛被俘,耶律抹只帶兵逃回遼陽不敢復出。

  這些話由不得他不信,因為想到西路軍和中路軍的慘敗,他心中就覺得這些事合情合理,秦軍不必撒謊,否則秦軍越過奚王牙帳已快一個月,東路軍沒有理由不回來勤王解圍。

  蕭思溫長嘆口氣,他想過自己開城投降,可那樣的是事他很難做出來,無論如何他是蕭家的人,可如果等秦軍打進來,兵荒馬亂,如何自保還不好說。

  他想過率軍突圍,可秦軍圍城嚴密,再看看那數千部族騎兵大軍,在幾刻鐘內被秦軍打得完全潰散的下場,更是沒有了膽量,一時間進退兩難,憂思難眠。

  上京城外,中軍御帳中,史皇帝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處理上京城了。

  這里距離幽州一千多里,遼東未下,河套沒有收回,所以他對此地的興趣其實不大,主要就是為了消滅遼國統治集團,否則他還不愿興兵來此苦寒之地。

  這里往后大概就是羈縻統治,并不直轄,史皇帝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心中已經下了決心,也在勸降書信中寫明了,如果城中人開城投降,則秋毫無犯,如若不然大軍入城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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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片甲不留是嚇唬話,不過清算處死抵抗者和洗劫一空是肯定的,這地方太遠,太后秦軍大兵團估計都不會再來了。

  不過七月中旬,一封家書千里迢迢自大梁送到軍中,卻稍微改變了史皇帝的決心。

  是他的愛妃蕭胡輦送來了,除了說一些想念的話之外,還說他們的兒子出生了,等著他回去取個好名字。

  史皇帝走出營帳,看了手中寫得不那么端正的字,想到蕭胡輦一個個艱難撰寫的憨態可掬,忍不住笑出聲來,想想英姿颯爽的蕭胡輦,便對眼前的上京城也改觀很多。

  心里就給這座燕山以北最大城市更多寬容,或許是因為血脈的聯系,或許是因為對蕭胡輦的親切和疼愛,史皇帝在心里對上京的漠視感消除了一些,更加認真考慮這片土地上人們的生死存亡。

  很多問題是無法憑空臆想的,只有切身經歷感受才明白其中的細微變化差距,以及其可能帶來的極大不同,就如這一次,蕭胡輦情意綿綿的書信無意中救了很多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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