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康定元年秋,萬歲殿后的小院中有些蕭索。
史皇帝靠著符大的大腿,看著遠處符二妹舞劍。
她的的劍很優美,如跳舞一般,表演的性質更多些,不是殺人的,在他的后宮里真要說殺人還得看蕭胡輦的刀。
符太后很溫柔,這女人總給他一種懂事,柔情似水,惠質蘭心的感覺,每當史從云被一大堆政務搞得頭昏腦漲時,就喜歡來她這里放松放松。
另外符太后的胸襟也不是蓋的,真是有容乃大,毫無對手,這點頗得圣心。
又是一年秋,看著符二妹舞劍,他想起當年在秦嶺中的日子,那可是他第一次獨自領兵打仗,如今想想竟然有種滄海桑田一樣的感覺。
今年,河北的糧食產量逐漸恢復到災前的級別,而其它地方大多都不錯。
江南被戰火波及的地方史皇帝都下令免稅兩年,但其實因為秦軍精準快速的進軍,以及唐軍崩潰過快,對整個江南百姓生產生活破壞不大。
在傷亡方面,唐軍總計下來大約只有一萬五千多人戰死,受傷的五萬左右,而秦軍則更少,整個江南戰爭打完,最后大軍回到大梁,清點傷亡時,失蹤加陣亡只有兩千一百人。
受傷的有一萬八千多人,之所以很多傷兵能活下來,有蒸餾酒的很大功勞。
蒸餾酒不是什么高難度技術,而頭一波出來的酒也能達到七十多度的水平,比不上酒精,但防止傷口感染足矣,機要司分出一些工匠來,在汴水邊上,不大的一個工坊就能釀制。
戰場上受傷,最怕的就是傷口感染,而且傷兵永遠是最多的。
作為戰略資源,這些高純度酒還在釀制,而且不只用于傷口清理,這個度數的酒已經能做到遇火就燃了,可以作為軍事物資使用。
表面上史皇帝似乎在靠著符太后的大腿安靜沉思,很多時候他都是如此,因為他的英明神武,睿智明斷,很多時候他一想事,無論是身邊的隨從還是文武大臣,都會恭敬敬畏的想,天子肯定又是在想天下大事,想他們所不能像,思他們所思慮不周的事。
不過實際上大多數時候,史皇帝想的都是今天要召那個老婆侍寢,明天有沒有什么新玩法之類的。
當然,閑暇之余,也是要想一想國家大事的。
比如現在,他覺定今晚在符太后這里不走,厚著臉皮要把符二留下之后,就開始想,到明年,應該把李處耘、黨進等調到北面去。
他手下有很多大將,但在他看來這些大將各有不同。
像曹彬是飽讀詩書的,做事也比較正派,他行軍時大多要求嚴格,而且十分愛護百姓,有儒將風度。
王審琦則是十分穩重,就如他百步穿楊的箭術一樣,無論什么的情況,手都不帶抖的,他帶兵打仗可能不會速勝,可肯定不會大敗,就算不敵他也會穩穩妥妥的把軍隊帶回來。相應的,因為他穩重,也難以取得十分亮眼的戰果。
李處耘則是在西北哪怕摸爬滾打,和很多邊疆少數民族,黨項人等斗智斗勇的,面對的形勢也十分惡劣復雜,所以自到他帳下之后,李處耘表現出來的就是果決,狠辣,不擇手段,出奇制勝。
如果說曹彬是追求過程正義,那李處耘則是完全的結果正義,他可不管達成結果的手段如何,只要打贏戰就成。所以都是個帥才,作風完全不同。
史皇帝用他們也不同,大多時候讓王審琦領中軍,曹彬則重用在那些不是你死我活的硬仗,也不想破壞當地生產生活的地方,軍事征服同時要安撫地方百姓戰爭,如嶺南之戰,如江南之戰,曹彬都是被重用的。
可如果面對北方,面對契丹人,則毫無疑問,史皇帝心里的最佳掛帥人選是李處耘。
往北打,永遠比往南打難,除了交通運輸,氣候地理條件也是很大的區別。
很多人想象的游牧生活是天天喝奶吃肉,到處游歷,不亦樂乎,可真實的游牧生活是草原生態及不穩定,物質貴乏,靠天吃飯,看天臉色,餓死人是家常便飯。
蒙古貴族也在會用兒子向別人換羊求活命,就更別說普通人和奴隸的生存狀況。
遼國建國時,他們的兵役制度是所有契丹人只要年滿十五就要參軍,這對于農耕民族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可情況就是,草原資源貴乏,生態不穩定,只能養活那么多人,而人的繁殖卻不斷,生下來又養不活的人不去搶就是死,沒有其它出路。
這就是游牧軍隊戰斗力來源的最大部分,反正一無所有,不如放手一搏,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契丹人曾經孜孜不倦的想要南下,無論損失多少人都有動力就是這個原因。
不過這些年隨著他們逐漸向農耕轉變,年輕一代已經越來越沒有南下劫掠的動力的,有吃的誰愿意去拼命?
這也是當今遼國國主能夠上位的原因,上一任國主世宗耶律阮沒有察覺國內的改變,還保持游牧傳統,勞民傷財的要一意孤行舉兵南下,結果在火神淀之亂中被自己人刺殺。
其實遼世宗的死,就說明遼國國內很多人已經不認同曾經游牧民族那一套,逐漸開始漢化。
不過北方的很多契丹貴族依舊保留著曾經的傳統,所以對于他們的戰斗力,史皇帝一直沒有放松警惕,戰爭有很多意外因素,充滿偶然,短期勝負可能會被很多意外因素左右,可長期來看軍隊強不強就要看其作戰的理念和目標。
而游牧軍隊在很多時候能夠持久的保持好戰屬性,最重要的他們目標是為生存而戰,這和南方那些割據勢力有著根本的區別。
光這一點,史皇帝就覺得要派一個狠人去,最好就是李處耘那樣的。
所以在秋天,史皇帝在符太后的溫軟玉香中就想好了他心目中去北方的人,李處耘,黨進,郭進,向拱,楊繼業,慕容延釗等狠人是北面需要的。
相較之下,曹彬,郭廷謂等就不適合,他們太在乎當地百姓,會掣肘。
對南方作戰,有這些掣肘也無所謂,秦軍對他們是碾壓級別的,如果往北打,就不能這樣了,要不遺余力。
不過史從云最期待的還是遼國內部先自己鬧出點事情來,他再見縫插針,乘機出兵。
他在心里估計了一下,接手江南和吳越,實行土地改革也需要時間,他預計會是三到五年。
也就是說,他最多再等五年,他已經將數萬大軍不斷陸續往北調度,部署到河北去,如果五年之內遼國有變,他將立即乘亂出兵。
如果五年之內遼國內部沒有變化,他也要強行出兵了,因為秦軍不能久備不戰,越往后拖越對戰爭經驗豐富的秦軍不利,而且這樣龐大的軍隊長期備戰靡耗巨大。
總體來說,康定元年雖然沒打仗,可事情很多,二府三司的人,六部的人,兩大軍司的人,幾乎都忙得腳不沾地,但大多是勞神的事情。
從江南回來的大軍還在論功行賞,這件事估計要到年末才能結束,而原本沒有參戰的部隊,則大多都開始調往河北。
到了秋天,在河北的三關附近,秦軍已經保持了五萬禁軍,如果加上太行山以西河東的軍隊,整個北線東西加起來有八萬左右禁軍部署,如果算上地方軍隊,則僅在河北,河東,就有十多萬大軍。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解決了南方,史皇帝的目光看向北方。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壓力,如果北漢的國主北望,遼國只會覺得他孝順,如果曾經的周國北望,遼國或許覺得該關注一下,但也僅此而已。
就如當初后周世宗準備北伐時,遼國國主一開始都沒想理會,繼續在草原上狩獵,只說讓南面繼續耕種,南方軍隊來了就抵御,去了就繼續耕種,務勞士馬。
但當一個掌控龐大的,統一的帝國,十多年來連戰連勝的秦國天子北望時,遼國上下就不可能還能坐得安穩了。
事實上秦國和遼國雙方都部署有間諜在對方國內,大家心知肚明,所以這樣大規模的軍隊調度遼國不可能不知道。
八月十五的時候,遼國來了使者,以中秋入朝慶賀的名義給天子帶來禮物,還有史皇帝喜歡的遼國特產——契丹美女,恭恭敬敬的拜賀,然后說了增兵的事情。
史皇帝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史皇帝也直接對使者說,南方已經掃平,他有幾十萬大軍,南方不用去,全放在大梁也不合理,放河北河東幾萬怎么了,這你們遼國也要管?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一時讓遼國使節不知道如何反駁。
之后他接待了遼國的使者,而且再三給他強調,兩國是有和平盟約的,只要遼國遵守,他們絕不會背約,讓遼國使者放心回去,告訴他們的國主。
遼國使者將信將疑,在大梁待了半個月后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