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到一枚游離的信息體,請執行擺渡指令,轉化靈魂程序…
擺渡指令。
捏著手中由納米蟲廢鐵組成的小球,圖靈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怎么知道擺渡指令是個啥玩意兒…
不過當他翻開自己已經琳瑯滿目的科技樹面板后,便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了。
二進制渡魂轉化儀描述:用于釋放擺渡指令,將游離的生命信息體轉化為二進制亡魂,及靈魂程序 這是圖靈第一次看到標識如此詳細的科技。嘗試注入技術值后,居然足足消耗了他五百點。
不過圖靈如今的技術值早已破千,加上目前科研水平直線上升,如非遇到無法攻克的科研難題,很少會動用科技樹去解決問題,在現實世界,他已經在逐漸脫離對科技樹的依賴。
事實上,對于那晚自己莫名登上列車他依然抱有顧慮,例如如果當初他沒有登上亡者列車,這輛車是否還會找上自己?
又或者他當初在列車上沒有帶上那副眼鏡,或者將那副眼鏡直接碾碎又會如何?而說到那副眼鏡,那玩意兒到底是有人故意放在車上的,還是說自己就是那所謂的幸運兒?
將雜念短暫拋開,幻肢蔓延而出,整個一陣形變轉化,相對于尋常幻肢來說更加細長而平滑,爪心內里不時閃過一陣陣紫色的微光。
看來這就是二進制渡魂轉化儀了。
使用這枚新得到的幻肢輕輕捏住了納米球,隨著渡魂轉化儀啟動,一陣紫光爆發而出,強烈的明度甚至將整個房間照亮。而在這高亮的光線中,透過感官目鏡的圖靈清晰地看到一串串密密麻麻的二進制代碼從虛無的紫光中浮現,并高速吸入新型幻肢的爪心。
這一過程足足持續了數分鐘,瀑布般流入渡魂儀的二進制代碼這才緩緩消失,而光芒也逐漸減弱,直至徹底熄滅。
看著手中的納米球,圖靈并未感覺和紫光輻照之前有什么不同,但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這里面有什么東西消失了。
“磁場發生了變化…如果卡恩在,也許能夠發現其中的端倪,甚至輔助進行監控…可惜了。目前事務也處理的差不多了,等到弄明白渡魂儀的情況,就找卡恩分析電磁掌控的能力,并嘗試在我以及其他的碳變者身上復刻出來…”
擺渡指令已接收。
來自科技樹的字符浮現在眼前,圖靈渾身陡然一緊,耳邊仿佛傳來呼嘯洶涌的風聲,古式列車同鐵軌重聲碰撞的聲音彈跳轟鳴,強烈的燈光照耀了自己的眼前——
亡者列車穿刺空間,將整個世界樹構筑的實驗室撞成一片粉碎,一家鐵軌呼嘯鋪出,洶涌的風聲吹起了身上的外套,明黃色的車門在眼前打開。
圖靈愣住了。
此刻面著灰狐面甲,感官目鏡將眼前的列車整個框出紅色,同時掃過四周密密麻麻的建碎片,還有剝落破碎的實驗室墻壁。
不是幻覺。
“沒有在地鐵站,但是…這的確是亡者列車。”
圖靈伸手撫摸車身,傳來冰冷的觸感,心中確信無疑,當然,現實世界的實驗室應該也并未被真正摧毀。
亡者列車每次出現,地鐵站都會暫時從現實中摘除出去,眼下自然也是如此。
特例出現的亡者列車,讓圖靈有些意外之外,心中也好奇心大起。
這輛列車,通向不會是骨蠻的記憶吧?
與此同時,他也抱有警惕。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蟲巢的科技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不過目前他還沒有能夠完全針對蟲巢的,就這么進去,就算本人過去也是比較光棍的狀態。
懷揣著應對意外情況的思索,圖靈跨入了這輛亡者列車中。
“嗡——”
一聲異響,整個明黃色的燈光瞬間化作幽藍,還未等圖靈坐下,車門便“哐當”一聲關閉,整個列車開始行駛。
和通常情況相比,流程要快得多。
整個車廂異常安靜,只有車輪同鐵軌談起落下的碰撞聲。而此刻圖靈所在的車廂內只有一個人。
骨蠻。
意料之中,不過圖靈并未先上前攀談,而是分別走到了車廂前后,嘗試能否打開廂門,結果自然是不能。
前后的車廂門宛如被膠水封死一般,無論何種手段都無法另其打開,但松垮的廂門依然隨著車廂的顛簸在上下松動。很明顯,這是“空氣墻”一樣的存在。
將整個車廂確認完畢后,圖靈終止了四處摸索,來到骨蠻面前坐下。
“你好?”
依然是老一套,先打個招呼。
然而,骨蠻完全沒有理會圖靈,自顧自地坐在原地,宛如雕塑。
幻肢彈出,在骨蠻眼前晃了晃,對方機械地轉了轉腦袋,瞥了圖靈一眼,張了張嘴,又轉了回去。
就像個智障。
并非貶義,而是真的像是智商有問題的人。
“因為是我捕獲的靈魂程序,所以完整度不對勁么…”
正在圖靈思索的時候,眼前驀然傳來列車的提示:
你好,擺渡員 作為擺渡員,你成功轉化了第一個靈魂程序。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將其引渡,走向這輛班車的終點站。
引渡:這是一個懵懂且破碎的二進制亡魂,幫助他從破碎的狀態回歸完整,就是作為引渡員的職責。
你需要進入他殘存不多的記憶扇區中,讀取,并了解這名破碎的二進制亡魂,并在若干個重要的記憶錨點中引導其達成較高的同步率。
若同步成功,你將獲得其記憶中隨機一項知識。
是否即刻開始亡魂引渡?
警告:每次引渡的同步可重置次數有限,請謹慎選擇。
列車的提示依然還是老樣子,塞了一堆新的名詞,讓人略顯懵逼。不過圖靈大概聽明白了。
引渡一名亡魂,自己就能得到一名亡魂的一項隨機知識。
“在若干個重要的記憶錨點中引導其達成較高的同步率”,圖靈對這句話的理解是,進入這名亡魂的記憶世界,在幾個重要的事件中做出和原主相同的反應。
得出這個結論,主要是以“記憶”為核心推導思路,再以“記憶錨點”和“同步率”兩個名詞分析得來的。
最后,和死亡記憶一樣,有失誤限制。
不過得到對方一項知識…這隨機性就有些太大了,精通一項語言是一種知識,知道一份情報也是一項知識,這個范圍太廣闊,聽上去有些坑。
“我能離開么?”
列車很快給出了答復,不過圖靈也就是確認一下情況而已。
目前正好需要針對蟲巢進行反制科研,如果這趟能夠拿到蟲巢科技,哪怕只是一點,也算是巨大的收獲。
“如果引渡失敗我會怎么樣?”
二進制亡魂將徹底化為游離數據消失 “我確認開始引渡。”
也就是說,對自己而言沒有生命危險。
話音剛落,整個車廂內幽藍的燈光豁然轉化為一片紫色,圖靈無論如何也無法打開的前方車廂豁然洞開,內里一片閃爍的燈光——
“這次是這么個流程。”
扭了扭脖子,瞥了眼旁邊依然如同智障的骨蠻,圖靈抬步穿過一排排座椅,走入了最前方不斷閃爍的車廂。
他驀然撞入一片漆黑的空間,大量的二進制字符閃爍在眼前,化作瀑布構筑五光十色的隧道,無數模糊而又陌生的畫面在圖靈的眼前閃過,頻率愈發加快,最終他猛然落入了一具身軀之中。
雨夜,華麗的都市。
霓虹燈閃耀,蒙蒙細雨從天空灑向大地。行人匆匆,但個個身形模糊,移動之間帶起強烈的拖影。幾粒飛濺的積水在空中化作灰色,吸引了圖靈的目光——
在這華麗而現實的遠方,本應燈光閃耀的城市夜景確是一片灰蒙蒙的色彩,猶如一個個未上色的灰色模型。行人走入遠方,化作灰模,漸行漸遠,行動逐漸緩慢,最終消失在灰色的城市中。
低頭,緊致的皮手套包裹在雙手上,左手撐著雨傘,頭上傳來包裹的感覺,是一頂黑色的帽子。而這具身體傳達的感覺有些模糊,但是圖靈可以肯定,這是一名泰克改造人。
骨蠻曾經是一名泰克改造人…
圖靈的目光穿刺重重灰影,聚焦在城市中一座巨大的博物館上,他認出了這里——
法爾斯首都貝林。
圖靈很少出國,但他很清楚法爾斯首都的地標建筑猶他博物館。他從未想過自己是以這樣一個方式來到卡恩的故鄉。
這座城市近看很真實,但視線蔓延出去數十米遠便是一片灰模,這就是骨蠻的記憶之一。
蟲巢層在法爾斯活動…畢竟這幫蟲子哪兒都在,倒也合理。
打量完自己此刻深處的環境后,圖靈發現整個城市唯一最真實,擁有的色彩最為鮮明的地方,就是自己身旁的這棟猶他博物館。
也就是說,這里就是所謂的“記憶錨點”。
你當前載入的記憶錨點編號為:1
本次引渡記憶錨點數量為:3.當前可重置同步次數為:2.
“三個地方…如果真如我所想,同步就是和記憶的主人做出一樣或是類似行為的話…兩次同步重置,也就是說我有一次試錯的機會。但最好一次也不要用掉。”
圖靈思索著,跨步走向了猶他博物館的后巷。
整個猶他博物館顯得非常安靜,此刻正值夜晚,這很正常。
但在剛才的觀察中,應該閉館的博物館此刻燈火通明,圖靈已經發現不下于十個以上的身影在窗戶口徘徊。
或者說,巡邏。
來到后巷,圖靈先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植入體。
“全是沒見過的型號…但是形似。這可能是老世代的泰克科技…全是武器植入體,并且配備了消聲裝置,以及…智能索降系統?”
這個時候的骨蠻身上除了一堆植入體和一柄雨傘外什么都沒有。植入體系統無法檢查,似乎是型號過老,整個改造系統陳舊且落后。
輕輕敲了敲雨傘,里面沒有異響,細細的傘骨,同樣老舊的樣式,不具備藏東西的可能性。
此刻這個時間線的骨蠻身份基本呼之欲出了——
殺手。
全是武器的植入體,即便型號老舊但也稱得上是機動性十足。具備全方位的消聲模塊,武器也全是消音武器,這一點很好判斷。
如果是殺手,那么進入猶他博物館的目的自然是殺人了。如此多的人在里面巡邏,要刺殺的目標多半就是被保護者。
按照這個思路,殺手進入博物館的方式也可能算入同步率中。
但剛才的檢查已經給出了圖靈答案是什么。
使用這具身體,圖靈輕松鉆上了博物館頂層,一路居然沒有任何守衛安排。而整個頂層什么都沒有,只有一處煙囪。
“這還真是復古…”
確認頂部沒有任何可進入的地方后,圖靈從煙囪上進行索降。就在植入體的繩索扣在邊緣的一刻,四周的景象陡然清晰,所有色彩的飽和度都在這一瞬間猛然增色到極致,又很快消退下去。
圖靈明白,他的做法沒錯。
通過索降,圖靈進入煙囪,途徑大量的紅外線探測,靠著這具身體的眼部植入體全部避開后,眼前再度出現飽和度陡增的情況。
而這時,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但極為模糊不清,就像是經過多重處理后的混沌雜音。靜聽了幾分鐘后,只有一句話圖靈聽清楚了:
“館長在藝術品辦公室。”
那應該就是目標了。
圖靈靜靜等待片刻,煙囪爐灰外的兩人似乎完全沒有離開的欲望,思索片刻,圖靈檢查身上的所有武器,思索一個靜謐無聲的泰克改造人殺手會選擇什么樣的方式干掉這兩個守衛。
快準狠,且無聲…符合條件的有足足四種武器。
略微盤算一番后,圖靈選擇了自認為最隱秘,無聲,快速的擊殺方式。
他悄然閃出煙囪底部的爐灰,在兩名守衛發現自己之前,迅速判斷二人位置,一手張開變形化作尖刀刺穿一名守衛的頭部。另一手張開化作消聲槍管,一槍打碎了房間內一架監控,另一槍擊穿了另一名守衛的腦袋。
閃電般做完這一切后,圖靈將兩個守衛的尸體扔進爐灰,眼前再度一亮——
視野飽和度陡增,但并沒有之前那般色彩艷麗。
“沒達到多高的同步率么…”
看了眼壞掉的攝像頭,圖靈略微思索了一番。
“如果說記憶錨點指的是這些地點…要達成高同步率的話,就要盡力去揣摩原主的思維,行事風格…這是不是也太難了點?”
直覺告訴圖靈,恐怕對這個“同步率”有至關重要影響的,應該是一些重要的記憶地點。自己目前的行為,走一步閃一次,如果凡事都要揣摩原主思維,這難度未免太高。
所以這飽和度突然增高的閃爍,應該是“額外”獲取同步率的方法,真正關鍵的,還是“記憶錨點”…
恐怕這錨點,指的并不是“地點”,而是某個重要記憶中的某個時刻,或者說…某個選擇?
思路突然打開了一些,圖靈繼續前進。
失敗沒損失,而且有兩次重開的機會,沒有必要在思路上太過拘謹。
一路上,圖靈嚴格恪守“無聲”,“高效”,“自傲”的行事準則,中途又經歷了數次“眼前一亮”,最終他來到了目的地——
藝術品辦公室。
這是一間博物館的倉庫,兼辦公室。和固定概念中的辦公室和倉庫都有所不同的是,這里存放著大量的歷史油畫作品,且以安置藝術裝潢在室內每一處墻壁上,地面縱向排放著各種油畫作品。
整個房間內空無一人,這時圖靈注意到一處堆放油畫的角落中,一疊報紙異常顯眼。
在這處記憶碎片中,幾乎所有和信息相關的媒介,例如對話,文字,傳媒影像等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那些能夠獲得同步率的信息才能夠被讀取,而獲取同步率本身就是原主親自參與或是印象深刻的記憶片段。
也就是說,骨蠻曾經接觸過這疊報紙…
圖靈走上前去那了起來開始閱讀。報紙上依然充斥著大量模糊不清的信息,就像瘋狂顫抖的蝌蚪一般,但有一串文字和圖片是極為清晰的。
黑白的圖片上是一處醫院內,大量的病床上躺著許多老人,周圍圍滿了各種家屬,卻不見醫生的蹤影…
圖靈的目光猛然一凝——
他知道這是什么報道了。
法爾斯衰老瘟疫,巴氏衰老癥橫行的年代。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怪不得這個人身上的植入體如此多老式機械結構,和現代科技相比就像是機械手表和電子表的區別,原來是這個時間線…這個時候卡恩還沒出生吧,薩克斯也正在法爾斯皇家學院當教授…”
正是因為法爾斯衰老瘟疫,薩克斯才走上了碳變的道路,創立威爾遜公司。而其消失在邦加,除卻蟲巢的關系外,似乎也和這有關,從那份錄像帶中可以得知。
而現在,一名蟲巢成員關注過巴氏衰老癥的信息…不知者是否是機緣巧合,似乎一些信息被串聯起來了…
就在圖靈一邊思索一邊放下報紙的時候,眼前再度一亮,同步率增加了。
“你終于來了。”
一道聲音陡然從耳邊傳來,圖靈猛然抬頭亮出武器,當看清來者時,神情猛地一愣。眼中豁然閃過一抹驚詫——
一個老婦人。
一個老的不像話的老婦人。
手中抱著一個同樣老的不像話的…嬰兒。
巴氏衰老癥。
抱著嬰兒的夫人穿著和年齡不相符合的光鮮衣裝,即便圖靈曾經看過巴氏衰老癥的臨床反應照片,但他卻從未想過,真實看到巴氏衰老癥會是這番模樣。
薄薄的皮膚包裹著骨頭和萎縮的肌肉,面容毫無人形,眼窩深陷,皮膚之間穿插著極度干癟的如同老樹一般的古怪凸起,那是嚴重失去活性的皮膚。
這樣的人,稱之為骷髏也不為過。
“看到我,你似乎很驚訝?”
飽和度增加,似乎原主也出現過這樣的反應,因為增加了同步率。
這說明原主也是初次見到這模樣…他來刺殺這個得病的女人,又是什么目的呢?
當巴氏衰老癥出現的一刻,圖靈的關注重心已經由怎么通過三個記憶錨點拿到一個隨機知識轉變為了探究蟲巢的秘密,以及巴氏衰老癥,蟲巢,薩克斯三者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系。
要聽這個女人再多透露一些情報么?
然而就在圖靈做著這樣的打算時,女人突然抬起了手中的槍械,圖靈想也不想展開這具身體的手臂鏗鏘彈出槍管——
巴氏衰老癥患者令人同情,不過在同骨蠻交手中對方暴露出的各種性格特點,必然不會對本就是刺殺目標的女人手下留情。
于是圖靈沒有多想,扣下了扳機。
被對方一槍打死,也是白白浪費一次同步機會。而這里的記憶并非正常列車的死亡記憶旅途,這里的人絕不會多說一句話,也就是說,同步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
這里就是記憶錨點,得不到情報,那就通關好了。
同步失敗 什么?!
圖靈猛然一怔。
阿古斯特·皮耶羅并未做出這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