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略顯尷尬的熱情后,圖靈和奧莉希亞被這名神父引向了祭壇后方的密道。這條路通過城市下方的排污系統,直達圖靈前一天去過的教派地點。
整個下水道臭氣熏天,奧莉希亞走的躡手躡腳,眉頭緊皺。圖靈直接在全息影像下構筑了過濾器解決問題。而神父則顯得很是習慣,輕車熟路,走臭水溝就像走自己家一樣。且一路上非常熱情,在“根的指引”下,他不停地向圖靈述說著教派的事情,同時明里暗里希望圖靈也能加入他們。
很快,終于離開了下水道,昨天所見過的地下教堂重新呈現在眼前。
“根滋養萬物,所有的邦加人,都應該是根的子民。歡迎來到圣所,火狐先生。我敢保證,這一定是您和您的小助手都無法想象的朝圣之旅。”
神父一臉虔誠地在前方領路,奧莉希亞則惴惴不安但又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并緊貼在圖靈身旁——
在這種封閉的空間,也就只有旁邊的老板能給她帶來足夠的安全感,兩只狐貍因為圖靈的安排,此刻并不在二人身邊。
“別緊張,照之前說好的來。首要目的是先得到足夠的情報。”通過振幅傳播體,小天才的耳中傳來圖靈的聲音。
昨晚的潛入行動也讓圖靈摸清了這些教徒的秉性。這些對“根”有著狂熱信仰的人,性命威脅根本沒有作用,但信仰同樣也成為了這些人的弱點,雖然這幫人拜的東西總讓圖靈有種在拜自己的奇怪感覺。
眼前再度出現了昨天走過的長廊,密密麻麻的蠟燭堆滿兩邊,一個個身穿黑袍的教眾簇擁著長廊,那個名叫加納科菲的“狂信徒”站立在長廊的正中央,帶著一股壓迫力向幾人緩緩走來。
在圖靈的示意下,奧莉希亞拿起便攜式攝像機便開始裝模作樣地拍攝了起來。
“向您介紹,我們的犧牲騎士——加納科菲。”
犧牲騎士…圖靈思索著這個稱呼所存在的意義,同時對著眼前的壯漢抬起了相機。
“愿根保佑您,記者先生。”
加納科菲毫不在意地在胸前做著祈禱的首飾,對著圖靈行了一禮,態度十分恭敬:
“您一定是根降下的福音,將引領我們的道路…”
神父猛地碰了碰加納科菲,向他打了個眼色,隨后一臉笑吟吟地將圖靈引向前方:
“您可以隨意參觀,記者先生。不過,我希望您能先前往洗禮大廳,那里是我們的核心地帶。”
“請問,犧牲騎士是什么?這樣的稱呼有什么由來么?”
“根降臨邦加,是為了拯救邦加于戰爭的凄苦,祂將自己奉獻于黃土,而犧牲騎士,將自己奉獻于根。就像這樣…”
神父探出手來,那掌心上有多處被幻肢子體從體內穿刺的痕跡。
“這就是圣痕…這是我們證明虔誠的信物。而犧牲騎士,正是為守護根而存在的,擁有無數圣痕的守護者。”
圖靈瞇了瞇眼,同時用振幅傳播體感知了一番眼前的神父和那名所謂的犧牲騎士身體中的子體。
這些人身體中的子體存在一些異常,哪怕已經被圖靈完成了父級接管,這些異常也依然存在,相較于原本的子體,它們身體中的銀色子體似乎擁有更高的效率,而這種效率,在無時無刻吮吸著寄主的肉體,這是一種惡性的榨取。雖然同樣是寄生,但這些教徒的狀態和圖靈的寄主相比更加不可控一些,它們身體中的子體遭到了某些篡改,但篡改者卻又沒辦法深入其核心,歸根結底還是圖靈的東西。
就在神父和圖靈交談之間,一邊的奧莉希亞卻感覺到身邊一道黑影閃過,手心多了個東西。
她猛地轉向后方,只看到那兩排身穿黑袍的教徒中,一個影子匆匆走入其中沒入陰影,看模樣也是一名教徒。
奧莉希亞愣了一瞬,隨后看向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張紙條。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快逃!!!!
而這邊,神父也在繼續向圖靈傳頌著教派的內容:
“信仰最高者,圣痕遍布身軀。我們的最高領袖擁有人類所能擁有的所有的圣痕,他帶領著我們,守護根,并將根之教義傳播下去,拯救邦加…”
看著一臉虔誠的黑人神父,圖靈知道重點來了——
根之教派的首領。
“那是貴教的領袖?是他創立了教派么?”
“不…守護根之教眾只需指引,而無需建立。他發現了根的存在,并奉獻了自己的一切侍奉著根,他就是我們的領袖——邦加之子。”
“在根的預言中,邦加之子會帶領我們守護著根,而根則會在我們的守護下,幫助我們解放邦加,為黃土帶來甘甜的自由,并降下甘霖,讓這一切重啟,而邦加將會從此步入富饒…”
編的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圖靈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自稱“邦加之子”的人,應該就是組織內的叛徒了。
一行人逐漸走入那間名為“洗禮大廳”的教堂內部,而奧莉希亞則再度靠近圖靈,小心翼翼地將之前那張字條交給了他。
“誰給你的?”圖靈眉頭一皺,瞥了眼前面帶路的神父。
“我不知道…”奧莉希亞壓低了聲線,“我沒能看清對方的長相,但似乎是一個信徒。”
那必然不可能是一個信徒。
向來多疑的圖靈如此認為。
不過這個小插曲還不足以讓他就此離開,神父此刻對于圖靈幾乎沒有隱瞞,他能夠探聽到更多的情報,最好是弄清楚邦加之子的真實身份。
思索一番后,圖靈將那張紙條揣進了兜里。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火狐先生,這就是‘根’。”
一行人走入了洗禮大廳,那尊神像也再度出現在圖靈的視野中。奧莉希亞的反應要大得多,她認出來這神像和夜州的世界樹主巢存在著極高的相似性。
“很…精美的神像。”圖靈斟酌著措辭,思索著將話題再度引向那個邦加之子,“但是,恕我直言。你們怎么知道‘根’的形象是這樣的?莫非那位邦加之子見過真神?”
而神父卻虔誠一笑,且帶著某種莫名的自豪神色:
“我們的領袖,邦加的福音,自然見過真正的根。而真正的根從不拘泥于任何地點,它可存在于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但只有真正虔誠的人,才能夠得到根的賜予,成為祂的一部分。”
能把寄生說到這種份上,也是你獨此一家了。
“這位邦加之子,你們見過他么?”圖靈直接把話挑明,不出意外地,這位神父又是一段神神叨叨的言語:
“邦加之子的形象是可變的,我從未見過他。但我知道,他就是根的一部分,他的模樣在不同的人面前擁有不同的外形。在根的教眾面前,他就是我們的一份子,一名虔誠的教眾。而在異教徒面前,他將會化身最恐怖惡魔。”
也就是說,你沒見過你們的首領。
不過,神父的話中透露到了另一個信息——
“我注意到您說到了異教徒,請問…那是指邦加境內的其他軍隊么?”
神父的雙眼猛然圓睜,目光死死地瞪住了圖靈:
“根之教派,致力于守護根的存在,而根將會降下福音,為邦加帶來洗禮,并驅逐所有的入侵者,解放這片黃土。但是…如今的的教派實則千瘡百孔,我們甚至失去了根。”
“失去了根?”圖靈眉頭一挑。
“沒錯,根深藏于邦加之底,它就在那里,卻又無處不在。”神父將手指向那尊雕塑,“但是,異教徒奪走了它,將它占為己有,這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說到這里,黑人神父的神情變得憤怒,并逐漸有些歇斯底里。
“那是一幫無可饒恕的罪惡之民,他們從教派分裂,并且將‘根’據為己有…這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這話聽著耳熟…
圖靈分析著對方吐露的信息,總覺得一股“惡人先告狀”的味道撲面而來。
“但好在…我們現在擁有了你。”神父激動的神情猛然轉變,目光灼灼地死盯著圖靈。
圖靈頓時一陣雞皮疙瘩,扯了扯嘴角:
“神父,我只是一個記者…”
“那只是你認為的!”
神父猛地抓住了圖靈的手掌:
“你認為你是一個記者,但你怎么又不知道,你其實也是我們中的一份子呢?”
圖靈:“?”
看圖靈不說話,神父趕緊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你認為你是憑借自己的意志來到這里的么?不,不是…是根引導了你,讓你來到邦加,讓你來到祂的圣所。就在昨天,我們得到了根的指引,根的福音,是他向我們傳達了神諭,你就是新的眷顧者,你將會成為一名新的根之子!”
神父說锝越來越激動,直接站了起來:
“很快…一位偉大的根之子就會來到這里,來到圣所,等到他到來,你就必須要接受來自根的洗禮!”
嘭!!!
一聲刺耳且轟鳴的巨響驟然傳遍整個地下空間,一陣石塊翻滾和沙子淋漓的聲響持續不斷地傳來,打斷了神父的高聲朗誦——
那噪音是從地下遠端傳來的。
神父緩緩收攏了雙手:
“看來…有人想要打斷這即將到來的神圣儀式。”
他看向圖靈:“紅狐先生,請在此等候,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便快步離開了洗禮大廳,前往噪音發出的地方。那邊隱隱傳來各種大呼小叫的喧囂聲,教眾奔走,似乎引發了不小的混亂。之前隨著圖靈一行人守候在洗禮大廳門口的“犧牲騎士”也不見了蹤影。
“先生,我們要離開這里么?”一直旁觀圖靈和神父對話的奧莉希亞詢問。
“當然不。”圖靈的神情逐漸收斂,“你有捕捉到這個神父話語中的信息么?”
奧莉希亞略微思索:
“這個教派…其實是從組織中分裂出來的人領導的勢力?”
“自信點,繼續。”
“嗯…他們認為自己才是正統,并且將世界樹視作了他們的神進行朝拜…組織的叛徒用信仰蠱惑并統治了他們,但是…世界樹分娩的那一部分似乎并不在他們的手中。”
圖靈點了點頭:
“不錯。”
異教徒,極有可能是指原組織的成員。
“不過我有一點不太明白…”奧莉希亞有些狐疑地看著圖靈,“您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才讓他們對您如此地…不設防?他們甚至沒有搜查我們身上是否有攜帶武器…”
“…這個不重要。”圖靈嘴角一抽。
奧莉希亞的推斷和圖靈類似。雖然沒有得知這位叛徒先生的外貌和姓名,但此人必定對邦加非常熟悉。除此之外,圖靈還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三號幻肢似乎不在這幫人的手中。從目前了解的時事來看,大半個月前世界樹干掉了米克頓聯邦駐軍后就少有離開西北的跡象,這極有可能處于內戰之中,而這個根之教派的目的,就是將三號幻肢從“異教徒”,也就是原世界樹成員的手里奪走。
但這只是目前的的推論,還需要實證。
能夠得到這些信息,對于圖靈來說已經算是收獲不錯,不過他自然不會滿足于此,尤其是在神父最后那句話,明顯表示了有一名“根之子”即將來到這里。
從教派的定義來看,“根之子”是最為“虔誠”的教徒,并且身為“根的一部分”。
這聽上去很像是子體寄生的狀態,但圖靈知道,這個教派小駐地里,神父和那個叫加納科菲的所謂騎士,以及其中部分教眾的身上都擁有銀色子體。
所以這個“根之子”,必定是級別更高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是叛徒的直系手下。
既然如此,在這里守株待兔將會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剛才突如其來的巨響,也表示這地方沒那么隱蔽,也沒那么太平,加上剛才的小紙條,這所地下教堂,很可能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注意警戒四周。”吩咐奧莉希亞后,圖靈立刻連接上了神父那邊的子體試圖進行窺視,而就在這時,洗禮大廳側面突然竄出來一道人影,猛地將圖靈拽了起來:
“你們還在這里做什么?快跟我一起離開這里!”
圖靈睜眼,那是一個滿目驚恐的邦加人,心中稍加思索,便將此人與紙條聯系上了:
“你是那個遞紙條的人?”
“這不重要,聽著,你們應該立刻離開這里…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快就會遭遇肅清!”
“你是巫氏重工的人。”
“你…?不,我不是。”那人連連擺頭,但瞬間的遲疑已經暴露了他的身份。
“巫氏重工早就盯著這里了,是沖著那個今天可能到達的‘根之子’來的?”圖靈瞬間便理清了其中的關鍵線索。
“你…?”這人頓時愣住。
“你是巫家的線人…這樣一來,似乎某些東西就串起來了。看起來,你還是一個很善良的線人…”圖靈笑瞇瞇地看著他,將手放在了胸前的相機上。
“…總之,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就立刻離開這里!我言盡于此!”
說完這句帶著濃重口音的幕國語,這個邦加人拔腿便向洗禮大廳外面跑去,然而下一刻便撞上了一道黑影,口吐鮮血地倒飛而出——
一道高大的黑影將一具尸體猛然扔到了那尊神像前,踏著沉重的腳步走入了洗禮大廳。
這是一道身高兩米的猙獰人形,渾身上下覆蓋著銀色的脊椎狀外骨骼和鮮紅的交錯肌肉,身上各處還裝飾著粗獷的邦加野獸頭骨。
在他的身后,是略顯拘謹的神父和加納科菲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