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荒漠,高溫。一望無際的黃沙。
飛馳的重型車輪轟鳴著掀起邦加大沙漠的熱沙,灼熱的空氣扭曲了車身上的標識——
巫氏重工。
這是一輛隸屬巫氏重工的特勤防彈車,同樣,這也是一輛能用于偷渡的本世代級貨車。
偷渡車廂內照耀著紅色的工程燈光,傳來細微的交談聲,一個皮膚黝黑的邦加人正左右游說著這伙偷渡者,讓他們加入一個叫“獵齒牙”的勢力。
這輛車的目的地是一個名為格馬的城市,地處邦加南方,在邦加人天花亂墜的述說中,這個“獵齒牙”就位于格馬,還受到巫氏重工的庇護,有兩個雇傭兵看上去頗為意動。
“除了邦加人,沒人愿意去邦加。”
這是一句流傳的諺語,本就是戰亂國家的邦加,在第三次企業戰爭的爆發下只會更加混亂,且危險。這個時候還愿意偷渡到邦加的,幾乎都是迫不得已,面對這個邦加人的吹噓,他們不會隨意相信,但他們的確需要庇護。
但沒人注意的是,邦加人唾沫星子橫飛下的目光,卻一直瞟向車廂角落。
那里端坐著一名黑發紅衣的青年,和一個即便被防塵圍巾遮擋,也難掩動人容貌的少女。
而這時,兩個雇傭兵似乎被邦加人成功地打開了話閘,述說著他們因為雇主公司被聯合集團吞并而不得不逃亡邦加的故事。在氛圍的帶動下,一名年輕人也說出了他的故事:殺人太多,最后還被黑幫頭目出賣給敵人。
還有兩個邦加人,表示他們準備投靠自己家鄉的當地勢力,以及一個剛剛更換了信仰的邦加人信徒,他正嘗試通過信奉邦加新出現的教派來獲得庇護。
除了角落里那對男女,其他人都參與了話題,但他們依然沉默。最初帶頭的邦加人看時機成熟了,游離的目光終于鎖定到了兩人身上:
“這兩位朋友呢?你們來到我這充滿戰亂的家鄉又是為了什么?”
不出意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兩人身上,尤其是那名用防塵圍巾遮住下半臉的女人。
她太顯眼了,就算是這工程紅燈照耀的車廂,也難掩那對卷翹睫毛下好奇眨動的雙眸。
這時,為首的紅衣男人才帶著微笑看向眾人:
“我是一名記者,來自鐵幕大陸。這是我的助理。”
旁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對眾人的回應。
“記者?”邦加人愣了愣,對這個回答出乎意料,“戰地記者?”
“自由記者。”
其他人頓時了然——
這也是個不要命的。
媒體所報道的戰時新聞,都在企業或是國家的操縱之中。戰地記者來偷渡,不算多見,但也不少。像這類人,都是在部分媒體公司的雇傭下,奔著那些在其他媒體操縱之外的所謂真相來的。
所以本質上,這也是一種雇傭兵,而且是很容易和“大人物”對著干的雇傭兵。
不過這兩人看上去很是青澀,這讓邦加人眼珠一轉:
“你們是想找什么樣的大新聞?說不定我能幫忙,只要讓我的名字登個報紙就可以了。”
“登個報紙算什么,說不定還能上電視呢。”一邊的雇傭兵瞥了記者一眼,言語中是抑制不住的輕蔑。
沖著戰爭想來撈錢的戰地記者,自己細皮嫩肉的就不說了,還帶著只更誘人的小羊羔,等到了邊境城市,恐怕只會被扒得皮都不剩。
邦加人的話似乎勾起了青年的興趣,他饒有興致地看向對方:
“是么?聽說最近邦加出現了一個叫世界樹的新興勢力,來歷成迷,之前從未出現過。你對這個組織了解么?”
“呵,你們想提著攝影機,帶著話筒去找世界樹的人采訪?”雇傭兵哈哈大笑,猛地踢了踢記者放在地上的大號箱子,“先不說你們能不能穿過西線戰場到達東南方,就算過去了,恐怕也會死的渣都不剩。你聽說過‘人體海膽’么?那是世界樹的處刑方式。被他們殺死的人,身上會多出密密麻麻的貫穿傷,就像在體內炸了顆海膽一樣,哈哈…”
然而記者的反應很奇怪,旁邊的少女甚至疑惑地看向他,仿佛在詢問——
真的是這樣么?
這席話讓記者不動聲色地抽了抽嘴角,沒理會雇傭兵,而是看向邦加人:
“所以,這位先生能為我引薦么?”
“一切好說。”邦加人隨手一揮,滿臉的小意思,“不過是去一趟西北方,我所在的組織經營西北那邊的清道夫生意,送你們過去,簡單。待會兒到了格馬,跟著我就行了。”
一張黑臉反射著紅光,滿臉堆笑,看上去無比真誠。記者連連道謝,一副遇到了好心人的模樣。而那名的黑幫背景的混混則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那對男女,尤其是一邊水靈的少女,眼中浮現一絲可惜和嫉妒,剛要開口,便迎上了邦加人危險的笑容,只得閉嘴,并在心底啐了一口:
真是白便宜這幫的碳豬了…
而那在他看來跟個二貨一樣的年輕人還帶著自己女伴和邦加人聊得開心,多次詢問邦加目前的戰局和各方勢力,從西線戰場聊到東線戰場尋找新聞多發地帶,邦加人是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滿臉的熱情和藹。
說到最后,那兩個回國投靠老鄉的邦加人都看不下去了,大聲地聊了起來:
“不知道格馬這邊的荒野清道夫情況怎么樣了,這幫人口販子就算打仗也不會停下自己的業務。”
“我看現在車上就有一個,下車之后我們就去找麻馬洛斯。”
熱情邦加人頓時扭頭瞪向兩人,被兩股張面無表情的臉回視,再加上“麻馬洛斯”這個名字似乎還有些來頭,熱情邦加人頓時又撇回了頭,繼續和記者聊天,并和其約定下車后將他引薦給自己的老大。
眼見年輕人完全沒搞明白,兩個邦加人也就不再多話了。
他們沒有義務去提醒一個蠢貨第二次。
但就在這時,一道引擎的轟鳴聲穿透了車身,傳入了車廂內所有人的耳中。
那兩個邦加人反應最快,幾乎是瞬間就摸出了兩柄手工手槍,其次是熱情邦加人,接著才是兩名雇傭兵。
而那對男女似乎愣住了,一動不動地穩坐在原地,又像是有些好奇地看著幾人的動作。
接著,車輛停下。來自四周的引擎聲臨近,且變得密集起來,似乎不少車輛正在高速靠近。熱情邦加人臉上的熱情消失了,半起身敲了敲前端的鐵板:
“出什么事兒了?”
沒有人回話,但頭上傳來了邦加語的交流聲,聽上去是巫氏重工的人正在和外面的車輛交涉。
兩句話沒說完,只聽“咔擦”一聲輕響,那對邦加兄弟已經完成上膛,微微抬起槍口,目光凝視著頭上的鐵板入口。而那黑幫也察覺到事情不對勁,連忙抬起手來,示意車子內的人別出聲。
邦加南方半個月前就已經被巫氏重工半接管,這必定不可能是遭遇關卡。
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剎那間,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整個車輛猛然傾倒,車廂內一陣尖叫,夾雜著工程紅燈的閃爍,外面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是荒野清道夫!”
“出去!快出去!不出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偷渡客一片混亂,位于入口最近的熱情邦加人奮力想要打開此刻已經變成側面的入口,一邊的兩名雇傭兵也前來幫忙,黑人兄弟緊握手槍,黑幫混混神色緊張,而那名信徒直接原地坐下細碎地念叨著。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是,那對記者換了個姿勢,坐在側翻的車廂內部,饒有興趣地看著一群人費力開門。
“哐!”
一聲擦響,偷渡車廂的頂門終于打開了,伴隨著刺耳陽光的射入,一片混亂的槍聲猛然變得響亮起來,一群人慌不擇路地逃出了車廂,這才知曉目前的情況——
邦加風格強烈的粗制沙地車,高懸掛系統在沙漠上彈跳著停在四周,還有兩輛彈跳力驚人的沙地摩托,上面的邦加人騎手身著骨頭和舊金屬互相嵌合的外骨骼,怪叫著射擊車頭,打壞了延伸而出的小型哨戒炮。
巫氏重工的士兵翻出車外,和數量眾多的荒野清道夫交戰在一起,逐漸寡不敵眾。但似乎沒人發現,車尾的偷渡車廂已經打開,一眾偷渡客就要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突然間,最先逃出的熱情邦加人猛然回身,一槍擊中了身后的邦加兄弟之一,后者瞬間倒地。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猝不及防,兩名雇傭兵反應最快,抬槍便射。但一邊的黑幫離熱情邦加人最近,猛地將其撲倒在地,一陣拳腳相向的同時也讓其躲過了子彈,隨即兩名雇傭兵的身上便出現多個血洞,在亂槍掃射中倒地身亡。而掄著拳頭的黑幫小弟也被不知何處的一槍打爆了腦袋軟倒在熱情邦加人的身上。
被狠揍了好幾拳的熱情邦加人推開尸體便爬起來,目光尋找著那對邦加兄弟的身影,只見到地面一串短暫的血跡和輪胎印,兩人已經乘著搶來的沙地血液摩托逃之夭夭,血水撒了一路。他頓時怒罵一聲,卻轉頭看見了那對記者男女。
他們似乎才剛從車廂里出來不久,兩個巨大的箱子定是拖累了步伐,而毒辣的太陽也讓兩人抬著手,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熱情邦加人頓時啐出一口血沫,心中略微平復了一些。
還好,好貨還在。
此時,周圍的槍聲也停止了,最后一名幸存者是巫氏重工的司機,他被嬉笑的清道夫從車頭暴力拽出,又被鎖鏈拴上了摩托車拖在地上高速滑行,怒罵和威脅很快變成了求饒和慘叫,最后被一根焊著釘子的鋼管活生生敲死了。
而一邊的記者不知何時手中出現了一臺攝影機,很是盡職地將這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怪叫的人群將這對男女團團圍住,一名為首的邦加人走了出來,和熱情邦加人交腕擁抱——
這是一場蓄謀的襲擊。
兩人用邦加語嘰里呱啦地交談著,時不時指向記者二人組。在看到少女的瞬間,清道夫首領雙眼一亮,快步上前推開手下,一把朝著少女抓去,然而后者的速度卻有些古怪,向后一步便躲了過去,弄得清道夫首領臉上一愣,一抹惱怒開始滋生,熱情邦加人頓時走了上來,堆滿了笑容將首領請到一邊后,來到了二人面前:
“記者先生,美麗的小姐,讓你們受驚了。雖然出現了一些意外,不過我向你保證,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算數。這位呢,是我們組織里的重要成員。”
話還沒說完,那首領便露著黝黑發亮的笑容朝著少女抓去,全然無視了旁邊的記者。
同樣,也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嘲弄和蔑視。
黑光一閃,伴隨著血肉撕裂的聲響和熾熱光芒的反射,所有人只是眼前一花,只見一顆人頭沖天而起——
清道夫首領掛著笑容的頭顱潑灑鮮血在黃沙上滾落著,一頭栽進了沙丘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