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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打死你這儒奸

  第二天。

  青州府城益都。

  “扶明除妖,以血衛道!”

  “扶明除妖,以血衛道!”

  震天的吼聲響徹城門前。

  “這,這,簡直無法無天!”

  山東議事會會首王之垣嘴唇哆嗦著說道。

  如果不算衍圣公這個更多招牌性質的,那么濟南府新城也就是桓臺王氏目前算是山東第一大世家。

  無可匹敵。

  邢玠都沒法和王家比。

  王之垣的兒子王象乾這時候總督宣大…

  雖然宣大這時候已經算藩鎮,但這個總督軍務還是要有的。

  然后王之垣的弟弟王之猷,之都,侄子象坤,象蒙,象斗,象節,象恒也全都是進士,全都在各地為官,其中王象坤就是現在的山東左布政使,而他本人這時候已經算是告老,畢竟他都七十了,而在告老前是戶部侍郎,平生最大政績是在當湖廣巡撫時候殺了在封建時代搞公社的何心隱。

  而現在他這個山東議事會回首,或者說山東士紳盟主正在面對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在青州城外人山人海,最前面是一片青色,幾乎聚集了大半個青州,再加上沂州,甚至部分萊州府的,總共超過一千士子,全都在那里振臂高喊,而在他們后面是數以萬計的追隨者,這些忠義們堵了青州城門,在用這震天吼聲來逼迫他和議事會公開舉義…

  “見峰公,那逆賊楊豐倒行逆施,禍亂天下,殘害忠良,弒君謀逆,甚至欲滅我儒家,廢除科舉,以異端邪說毀我大明盛世,任由他肆虐,則大明亡,天下亡,道統亦亡,閣下身為山東士紳之首,大明三朝元老,為何至今不肯舉義?

  閣下是忠臣就應為國鋤奸。

  閣下身為儒家弟子就應以血衛道。

  如今首鼠兩端,難道就不畏天下忠義?”

  他認識的年輕舉人宋繼登在那些青色前面義正言辭的質問。

  “見峰公,我山東乃圣賢故里,忠義之地,斷不能容奸佞,若見峰公真是與那逆賊同流合污,難道就不怕忠義之士抄了新城王家?”

  另一個舉子單明詡喝道。

  “抄了那些奸臣家!”

  “抄家!”

  青色里面一片吼聲。

  抄家,抄家什么的最好了,窮秀才們現在就喜歡抄家。

  王之垣一臉憂郁地扭頭走進城樓…

  “青州府學的同學們,你們還在等什么,那逆賊都已經下令廢除科舉,拆毀文廟,我等儒家弟子唯有以血衛道。

  扶明滅妖,以血衛道。”

  外面吼聲繼續。

  王之垣陰沉著臉走進去關上門。

  “鎮壓,決不能讓他們這樣鬧下去,還有那個楊信,必然是江西人派來故意鬧大禍水北引。”

  議事會耆老趙煥說道。

  他是李如松好友,前南京刑部尚書,不過楊豐出現時候已經因為政治斗爭辭官在掖縣老家,這幾年因為李如松成了遼東王,掖縣趙氏憑著當年老交情,幾乎控制了山東和遼東的貿易…

  那銀子賺的銀山一般。

  山東境內的人參基本上都是他家銷售的。

  和楊豐拼命?

  那銀山一樣的家業不都便宜別人了?

  “鎮壓?你趙古亭想對著士子開炮?那你與楊豐有何區別?此輩無非為保我儒家道統,難道這也有罪?你想遺臭萬年?”

  另一個耆老東昌傅光宅怒道。

  “不鎮壓難道讓他們繼續下去,馮家滅門之禍難道還想讓他們繼續?”

  耆老左之宜怒道。

  “那又如何,誰敢下這命令?”

  耆老公家鄰嘆息著說道。

  “諸位家皆遠離此輩,自然可以在此做好人,可就不怕這些人鬧大了,諸位家鄉士子跟著一同鬧起來?”

  耆老韓萃善冷笑道。

  “約庵公這是何意,難道我輩皆自私自利者?”

  傅光宅怒道。

  他明顯是被韓萃善戳中心思了。

  他是東昌人,公家鄰是蒙陰人,他家太遠不用擔心,蒙陰已經過去了,不可能回頭鬧,但韓萃善家可是淄川,不鎮壓下來,這些士子就跑他們家了,同樣王之垣也是這種心思,而趙煥和左之宜是在沿海的,一旦和楊豐撕破臉,在膠州登陸的紅巾軍直接去海陽抄左家,從天津南下的紅巾軍直接去抄掖縣趙家,更何況趙家,左家都是和南北貿易的。

  大家利益不同,這屁股自然不是一邊的。

  “都別吵了,避免與楊豐撕破臉乃是之前商議好的,如今這些士子胡鬧不能縱容下去,邢昆田此前早就交待好了,無論如何不能給楊豐口實,咱們如今還有退路,真要鬧大了就沒有退路了,決不能讓他們鬧起來。”

  王之垣終究下定決心。

  “那見峰公請下令新軍開火吧!”

  傅光宅冷笑道。

  山東士紳也已經編練了兩萬新軍,其中五千就在青州。

  而剩下的一萬在膠州,楊豐的一個混成旅會在那里登陸,這一萬新軍是去盯著的。

  還有五千在登州跟著杜松備倭。

  后者被任命為山東總兵,然后專門負責在登萊備倭,畢竟倭軍這時候還沒從朝鮮撤軍,倒是江浙的水師聯軍已經到達朝鮮,并且迅速占領濟州島,然后向前又占領朝鮮沿海多處島嶼。期間和倭國水師發生幾次規模不大的交戰,后者的老式戰船在那些新式炮艦,尤其是那四艘橫海船面前毫無抵抗力,甚至出現過一艘橫海船,僅僅一輪側舷齊射就轟沉一艘倭軍主力艦的紀錄。

  倭軍水師已經不敢出港迎戰。

  所以朝鮮和倭國之間的海上聯系已經被切斷。

  不過山東沿海的危險依然沒解除,畢竟這時候已經是冬天,倭軍戰艦仍然可以乘著北風隨時到山東半島。

  當然,主要是杜松要回避這場戰斗。

  山東士紳和楊豐掰手腕,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不可能在膠州擋道,去登萊沿海躲著看熱鬧而已,畢竟這兩年山東士紳伺候他也很盡心,做人要講良心,不能在這時候落井下石,當然也不能幫山東士紳抵抗楊豐,他又打不過楊豐,肯定要躲得遠遠的。

  王之垣瞬間啞了。

  下令?

  下令是要遺臭萬年的。

  這不是對付泥腿子,直接上排槍招呼,這全是士子啊!

  全是見了官都不用跪的圣賢弟子,全都可以說是山東士紳未來希望所在,大家都是一個階級的啊!

  他下令開槍?

  別說他,以后王家都遺臭萬年。

  “老朽,老朽…”

  王之垣張口結舌。

  驀然間外面一陣歡呼…

  “怎么回事?”

  王之垣轉身打開門喝道。

  “老爺,城內府學的生員們打開城門了!”

  一個軍官說道。

  “呃?”

  王之垣嚇得趕緊跑出門,然后轉頭向里,就看見府學的生員們正在城門內歡呼著。

  “混賬,你們為何不阻攔!”

  他對著下面怒吼道。

  下面一個將領憂郁地看著他,但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阻攔?

  他們怎么阻攔?

  朝這些尊貴的文曲星們開火嗎?

  你下令可以,你不下令我們誰敢打這些老爺們?

  王之垣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但這時候一切都晚了,就在那些府學生員們的歡呼聲中,外面的士子們蜂擁而入,為首的一個陌生士子騎著馬,然后剛進城就轉頭看著上面,正好和他四目相對,王之垣突然一哆嗦…

  “快,這些那些奸臣們都在上面!”

  那人喊道。

  然后那些跟著他進來的士子們,立刻就像憤怒的野狗般,吶喊著沖向登城的馬道。

  “同學們,讓這些奸臣知道忠義的力量!”

  那人在后面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般吼道。

  王之垣嚇得轉頭就跑,但緊接著一群窮秀才就沖上城墻,而從城樓內出來的傅光宅等人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就被窮秀才們揪住,其中一個毫不猶豫的一耳光抽在傅光宅臉上。

  后者的方巾立刻被打掉了。

  “打死你這儒奸!”

  那窮秀才還在怒斥。

  “別打,傅某乃忠臣,別打,我是一伙的…”

  傅光宅慘叫著。

  但這時候誰知道他喊什么,那些憤怒的窮秀才們逮著誰打誰,武力值簡直已經到了讓孔夫子都滿意的地步。

  其他耆老嚇得四散奔逃,不過他們的年齡都普遍偏大,五六十起步的,自然不可能和這些年輕秀才比,很快就一個個被追上,然后被窮秀才們圍住,一個個慘叫著抱頭蹲在那里,頭頂一個個拳頭巴掌落下。城墻上的新軍們面面相覷,想上前營救,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畢竟這些士子對于他們來說,那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混賬,快救我!”

  被一群秀才圍毆,胡子都被扯落不少的王之垣高喊著。

  而且他還伸出一只手。

  “快,快救人!”

  一個將領這才醒悟,趕緊朝手下喊道。

  就在同時還算年富力強的韓萃善從人群中爬出,拼命向最近的士兵跑去。

  但后面一個秀才伸手抓了他一把,老韓被扯著向后倒下,話說他們可是在城墻上面,撞在一起的兩人同時向旁邊歪倒,旁邊內側矮墻并不高,完全不能為他們提供遮擋,然后兩人就那么驚叫著一起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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