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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挺著死,大家成仁

  申閣老懷著他對皇帝陛下的忠誠,繼續一葉扁舟奔向南京,而他身后的蘇松士紳也和浙江士紳一樣,悄悄將幾艘裝滿銀子的船駛入湖州…

  歲幣嘛!

  老傳統了。

  當年能給遼金,如今當然也能給楊豐。

  左右能換取一時的平安就行,雖然蘇松士紳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軍事計劃,甚至都已經跑到果阿雇傭夷丁了,但問題是這都需要時間,果阿過來的船至少明年初夏才能到達。

  而現在他們無論如何,也要讓楊豐停下。

  所以當楊豐告訴他們,一百萬只是蘇州的歲幣之后,他們又沒有絲毫不滿的再送一百萬算松江府的份額,最終用兩百萬完成對楊豐的阻擊,說到底銀彈也還是很有威力的。

  不過這都是秘密進行的,表面上蘇州也已經全面備戰。

  戰略位置最重要的平望甚至開始修要塞,而且為了抵御楊豐的攻城炮,平望要塞的城墻厚度將大幅增加。

  另外為了便于形成交叉火力,在城墻四角發展出炮臺…

  好吧,他們其實是在修筑一座初級版棱堡。

  之所以說初級版,是因為這時候他們也接觸不到正版星堡,那東西是荷蘭人發展起來的。

  他們那里的傳教士都是意大利來的。

  雖然棱堡的確是意大利發明,但意大利的棱堡雛形就是圓臺,這個甚至把徐光啟都帶溝里,后來他在萬歷四十七年上書在京城修筑萬年臺,也就是在京城的城墻上修筑附屬炮臺時候,也是要修筑圓臺。而蘇松士紳在平望修筑的這座,很明顯也是那些傳教士在幫忙,而他們能拿出的也是圓臺,總之面對已經到了門口的楊豐,蘇松士紳真的全力以赴了。

  同樣浙江士紳也在全力以赴…

  他們當然明白,歲幣這東西只能買暫時的平安,交歲幣的前提是,得有交歲幣的資格啊。

  沒有岳飛差點懟進河北,完顏構想稱臣人家也不答應啊!

  所以他們也修要塞。

  為了避免那些城市的士紳再次投降,所以他們在德清以北,嘉興以西分別修筑兩座要塞。

  這樣士紳們就可以在炮彈落在自己頭頂前,有足夠時間決定是否投降。

  總之一邊是楊豐在湖州親自主持之前占領的各地土改,一邊是蘇松和浙江士紳在竭盡全力備戰,而后面各地士紳繼續吃瓜,并快快樂樂享受著終于有人給自己頂雷的快樂。盡管熊廷弼等有識之士認為,如果繼續坐視楊豐拿下蘇松或者浙江,那時候就很難再對付他,這種時候應該全力以赴,齊心協力,而不是僅僅因為茍且偷安而坐視。

  但是…

  茍且偷安有什么不好的?

  難道你熊廷弼能打過楊豐不成?

  既然不能保證打過楊豐,那就老老實實訓練你的省軍,再說難道你以為把楊豐吸引過來,然后蘇松和浙江士紳就感激不盡,然后跟你齊心協力了?

  他們一樣會作壁上觀。

  都是明白人!

  都是士紳,誰還不知道誰啊,都不會做蠢事的。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

  初冬。

  廣德州。

  京營第七鎮偵查營士兵沈泰推著煤車走進甕城。

  “劉二爺,我四叔公家要的炭。”

  他對門前檢查的軍官喊道。

  好吧,他是本地人。

  廣德已經是最前沿了。

  實際上四安鎮都是民兵區,基本上可以說出城門就是紅巾軍,在城墻上都能看到遠處的紅旗。

  而這里同樣也是重兵云集。

  畢竟寧國等地士紳也不傻,楊豐占領湖州后可以南下浙江,可以北上蘇州,但同樣也可以西進啊。

  只不過西進的油水沒有去那兩邊多而已。

  寧國士紳承認自己比起蘇松士紳來的確都是些窮鬼,但這并不代表著他們不會成為目標。

  而想讓楊豐安心向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明白向西成本太高。

  所以由宣城籍的前兵部尚書徐元太親自坐鎮,寧國,徽州等地能拼湊的軍隊全都是在廣德,而他本人也被弘光任命為新的總督江南大營,至于原本的總督劉元霖已經神秘失蹤了,反正他從常州逃跑后就沒再露面,據說在江陰登上一艘去山東的船,然后北上逃回北方…

  當然,只是傳言。

  但弘光朝的確已經將他解職。

  而徐元太因為身份尊崇,所以弘光朝也給他加兵部尚書銜,這樣就不是總督而是督師了,以兵部尚書銜督師南直隸,浙江,理論上董裕,陳薦這些都是他的下屬,理論上浙江巡撫宋應昌,新任應天巡撫孫繼皋也是他下屬,但實際上他誰也管不了。不過好在為了保衛桑梓,徽州,寧國,廣德三地士紳,再加上部分從南京和常鎮等地跑來的流亡士紳,關鍵還是靠著徽州鹽商們,總之他手中還是拼湊了一支三萬人的大軍。

  總兵是沈有容。

  宣城人。

  準確說是宣州衛籍。

  另外就是三萬浙軍,由杭嚴兵備道伍袁萃統帥。

  總之目前這廣德州足有六萬大軍,牢牢堵住楊妖西躥之路,但實際上雙方關系融洽。

  不但坐視楊豐把民兵區改造到了四安,甚至商旅不斷,連楊豐需要的糧食都敞開了出售,至于像沈泰這樣送炭的很平常,理論上的確是要檢查的,防止有攜帶武器混入城內的,但這種事情就看守門的軍官了…

  劉二看了看他,然后很隨意的一揮手示意趕緊進去。

  “沈舉人的侄孫!”

  他對身旁坐著的文官說道。

  后者端著茶杯淡然的點了點頭。

  沈泰推著沉重的炭車,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了廣德城,然后直奔他那個四叔公家,很快到了后者的大宅后門,敲了敲門之后,里面有人打開,他推著車子直接進去,一直走到祠堂前,里面早就有人迎出,緊接著抬下那些裝滿炭的袋子倒出…

  里面全是油紙包裹的短槍。

  只不過是不是轉輪打火,而是普通的火繩短槍。

  這些短槍迅速被裝箱,然后送進祠堂里面,打開地面的暗門,把箱子放進去。

  而下面的地窖里,赫然堆滿了這樣的箱子。

  “五百支短槍,兩萬發子彈,五百把破甲劍,終于可以動手了!”

  負責這里的第七鎮偵查營營長徐文長出一口氣說道。

  “上面的命令是今晚。”

  沈泰說道。

  “去,通知各處兄弟,趕緊過來準備領裝備,去找你那個四叔公,讓他找個理由,如今城內盤查太嚴,這么多人過來肯定會惹人懷疑。”

  徐文說道。

  沈泰趕緊走向前院,很快進了一處書房。

  他四叔公正在練書法,一看他進門,趕緊放下筆,堆起滿臉笑容,看著這個原本平日都不會正眼看的族侄…

  “老六來了,快坐,快坐,我這幾天正念叨你呢!”

  沈舉人說道。

  “四叔公,你立功的時候到了!”

  沈泰接過茶杯說道。

  “說,只要能給開原伯辦事,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舉人說道。

  好吧,廣德士紳也不傻,湖州士紳懂的他們也懂。

  楊豐真要是向西進攻,那宣城士紳就是要在這里和楊豐決戰,到時候把廣德打爛,打贏他們就保住后面的一切,打不贏就立刻投降,說到底就是犧牲廣德士紳,成全他們這些后面的,既然這樣廣德士紳為什么當傻子,他們才不會做這個犧牲品呢!

  “今晚動手,但五百人在這里集結,得需要個理由。”

  沈泰說道。

  “理由?”

  沈舉人沉吟了一下。

  緊接著他手一揮…

  “就說你四婆婆死了,今晚要給她準備喪事,我讓管家仆人去帶他們,就說是雇了過來干活的,分多路過來,又沒人數到底多少。”

  他說道。

  “這樣倒是委屈四婆婆了!”

  沈泰說道。

  “都是給開原伯做事,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沈舉人說道。

  再委屈還能比現在更委屈?

  為了把這個分自己田地的惡魔迎來,他都已經竭盡所能了。

  現在一想…

  他都覺得自己下賤啊!

  “四叔公深明大義啊!”

  沈泰感慨著。

  沈舉人一臉大義凜然。

  而就在此時,距離他們一里外的州學,目前的浙軍統帥武袁萃駐地,一個身穿青衫的士子正走進內堂,迎上前的伍袁萃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而他則掏出一封信遞上,伍袁萃打開信看著上面的內容,然后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

  “何至于此啊!”

  他頹然的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寧方公,為了桑梓也只能如此了。”

  那士子說道。

  “如此,某當遺臭萬年!”

  伍袁萃哀嘆著。

  “寧方公,蘇松浙江千萬百姓,會銘記您的功績,今晚他們就會動手,浙軍從南門出城,他們會留出道路,你們直接去苦嶺關,然后去安吉,再從安吉前往德清,切記萬萬不可與其交戰。一定告誡部下,混亂中難免和他們遭遇,就算他們有人罵,甚至打,也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就是要向咱們開槍,那也要挺著死,大家成仁,斷不能開一槍還擊。”

  那士子說道。

  那嘴臉頗有張小瘤子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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