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江水師對南京的偷襲轉眼失敗。
不過倒也不能算完全失敗,雖然他們沒有登陸下關,但卻在六合等地士紳簞食壺漿的歡迎下奪取瓜埠,并配合從揚州出擊的團練,完成了對六合,天長等地的光復…
“光復?”
楊大帥饒有興趣地看著手中急報。
“這他瑪臉皮真厚!”
他說道。
這是皇帝陛下送來的。
其實主要是皇帝陛下炫耀自己親自發炮擊敗敵軍的輝煌勝利。
另外也是告訴他,戚金等部已經無法繼續向外進攻了,因為董裕的大軍從武昌南下到達了九江,正在等著和江西北上的大軍會和,后面是南贛的兵馬,所以戚金率領部下到達采石磯布防,而原本前往寧國和湖州的茅國器和陳烎兩部也不得不回防南京。
而江北朱文達部被包圍在滁州。
事實上這時候南京也已經算是徹底被包圍了。
而且不只是上游的董裕部,南邊浙江軍也已經北上,浙江巡撫劉元霖率軍出湖州,在宜興等地士紳簞食壺漿的歡迎下已經快進溧陽城了,杭嚴道伍袁萃指揮的另一路浙軍進入徽州,已經和徽州新組建的團練一起在叢山關布防。目前整個南直隸的戰局就是各路大軍圍困南京,而且萬歷明顯在耍花招,他現在就是拉攏戚金等人收縮防御確保自己安全。
但是…
坐視楊豐在東線孤軍深入。
如果這時候楊豐戰敗,那么他還有戚金這些加起來近十萬大軍,還有能力確保南京并且和弘光朝討價還價。
而且他還有北方。
雖然北方官紳一樣恨他,但如果是合伙對付南方官紳的話,這些人說不定還能和他合作,畢竟邢玠還帶著大軍在淮北,但一切的前提就是,他在南京能夠維持足夠的實力并且繼續得到軍民擁護。
這一點最重要。
這時候的皇帝陛下已經明白了,軍民的擁護才能讓他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他是肯定不能對楊豐下手的,因為軍民擁護他的前提是相信他,或者相信他的那道圣旨。
但軍民真是相信他嗎?
人家相信的是楊豐!
可以說楊豐代表著他那和軍民一心,只要他還和楊豐捆綁在一起,軍民們就可以死心塌地支持他,因為有楊豐在他是不可能食言的,他敢食言也沒用,楊豐會繼續打土豪分田地的,大不了踢開他這個皇帝。但如果楊豐在東征過程中兵敗身死,那么軍民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時候他就是他們的唯一希望,然后他就可以和官紳集團談判一下。
大不了修改一下之前楊豐搞出的那些。
說到底經歷這場亂子,誰都明白過去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要是真敢說在楊豐死后,徹底向官紳們投降,那南京軍民一樣會讓他暴斃的。
甚至那些軍頭都不干。
杜松這些人現在是可以被收買,可文官們要恢復過去制度,他們一樣立刻舉起屠刀。
總之皇帝陛下現在就是固守南京,收買軍心民心,然后坐視楊豐東征,暗戳戳幻想楊豐能夠被雷劈死,自己以楊豐繼承人身份,接過他的遺產,然后再以人民皇帝的身份和官紳談判,最終徹底結束這場混亂,重新以中興大帝身份繼續君臨天下。
人總要有幻想。
萬一能成呢!
當然,對于他的這些小心思,楊豐唯有報以一笑了。
“押上來!”
他大喝一聲。
此刻他正在鎮江大市口一座新搭建的高臺上。
而在他周圍人山人海,整個鎮江城可以說萬人空巷,就連周圍的房屋墻頭屋頂都擠滿了人,在高臺周圍是一圈維持秩序的紅巾軍,伴隨他的喊聲,大批本地籍紅巾軍押著一個個胸前掛著牌子的土豪劣紳走來,最前面的是沒來得及逃走的知縣,知府老爺跑的快,這時候估計已經到丹陽了。
后面是本地大戶們。
他們就這樣被押到臺上面朝外跪倒。
周圍一片亢奮的吼聲,還有不少憤怒的朝他們仍亂七八糟,雖然臭雞蛋什么的比較稀罕,但鎮江這地方臭魚爛蝦還是不缺的,這東西也適合當武器,再來些死蟹就更兇殘了。
然后整個臺上一片惡臭。
那些官老爺和土豪劣紳們低著頭,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敢動,不過也有明顯讀書讀傻了的…
“冤枉啊!”
其中一個老鄉賢嚎叫著。
“冤枉不冤枉你說了不算,得人民說了算,他有罪嗎?”
楊豐一拍驚堂木喝道。
“有!”
下面一片整齊的回答。
“呃,一一道來!”
“青天大老爺,小的是他家奴婦,小的女兒才十二就被他強要去作丫鬟,當晚就被他給禍害了,后來被他送給一個好友,小的后來聽說,小的女兒被帶走沒幾天就給折磨死了!”
一個女人哭著說道。
“禽獸!”
楊豐憤然怒斥。
“她是我家奴,自然我想怎樣就怎樣啊,這奴告主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老鄉賢同樣憤怒的吼道。
很顯然他并不是因為這種事情被當眾揭穿而憤怒,對于他們這種文人雅士來說這都是司空見慣,大家不就是收個小婢女嗎,十二又怎么了,文人雅士不喜歡水靈靈的小丫頭,難道喜歡那些老嫗?至于被朋友看上割愛相贈,那也是真正的風流雅事,足夠流傳千古作為佳話的,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嗎?這都能當做他罪行?簡直太荒謬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這還有沒有法律了,還奴告主,這簡直是天理不容!
他真不是因為自己被揭發而憤怒。
他是因為這種在他看來天經地義的事情,居然可以被當做他的罪行而憤怒。
“請圣旨!”
旁邊手下迅速把圣旨奉上。
“大明皇帝圣旨,廢除天下奴籍,你要王法,咱就給你王法,如今她已非奴籍,可告你否?”
“圣旨,哪里來的圣旨,這是假的,偽詔!”
老鄉賢明顯精神異常的嚎叫著。
他依然感覺自己無比正義,他沒有罪,他出離憤怒了!
“敢說圣旨是偽詔,簡直大逆不道,就地槍決,家產籍沒!”
兩名士兵立刻涌上前,迅速把老鄉賢按倒,后者還試圖掙扎,緊接著一個士兵舉起鳥銃頂到他后腦勺就是一槍。
其他土豪劣紳嚇得全癱倒在地。
“下一個!”
有了這個榜樣,周圍那些百姓瞬間激動起來,一個個開始控訴這些土豪劣紳們平日的罪行,說到底這個時代,那就沒有什么真正好鄉賢,排隊槍斃都不用隔一個槍斃一個,直接挨個都沒有冤枉的。就像大明朝的官員一樣,出個海瑞那屬于奇跡,大明朝的士紳出個好人也一樣屬于奇跡,既然是奇跡就不可能隨隨便便出現。
“什么?活埋佃戶?就地槍決!”
“勾結海盜?就地槍決!”
楊大帥的驚堂木不斷拍下。
然后在百姓的歡呼聲中,一個個修橋補路的好鄉賢被按倒在臺上,緊接著頂著后腦勺一槍,還有民憤極大的,連死尸都被憤怒的百姓拖下去,開始享受圓嘟嘟的待遇。剩下那些全都癱在那里,哭嚎著向百姓求饒,求他們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放過自己,但很顯然這已經不好使了,既然他們平日盤剝鄉里鄉親時候也沒考慮過鄉親,那這時候鄉親們為什么要饒他?
不斷響起的槍聲中,鎮江城內一個個高高在上的身影倒下,他們的鮮血流淌中新的時代就這樣開始了。
“我等就究竟何罪,而使閣下欲滅天下儒生?”
一個還沒被檢舉的鄉賢憤怒的看著楊豐。
“不要胡說,我與衍圣公可是好朋友,何來滅天下儒生之說?至于爾等難道不是罪有應得。”
楊豐笑著說道。
“閣下何必哄騙一個必死之人?”
那人冷笑道。
很顯然他也知道自己無法幸免于難了。
“我可沒騙你,楊某行事光明磊落,決不殺無罪之人。”
“以閣下羅織之能,可有無罪之人?”
那人說道。
“那你說他們這些罪名是真是假?”
那人看了看那些打靶中的士紳…
“真!”
他最終還是黯然說道。
“哈哈哈哈,你不覺的自己很可笑嗎?
你自己都知道他們的罪行是真的,卻又說我殺他們不對?憑什么?就憑你們是儒生,就憑你們讀書多?你們讀書多就可以比別人多長一個腦袋?
楊某說的很清楚,我不殺無罪之人,如果沒有人檢舉你,你就是無罪,我會放了你,可如果有人檢舉你,你有罪,那我就要殺你,我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字。
公平!
鄉親們,你們說,你們要什么?”
楊豐站起身吼道。
“公平!”
周圍是響徹云霄的吼聲。
“對,公平,過去我們乞求公平時候,你們不給我們公平,現在我們不再向你們乞求公平,我們要拿起火槍告訴你們,你們不給我們公平就去死,大老爺,時代變了,你們儒家那套愚民的東西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