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皇帝陛下正在念佛。
好吧,他其實一直比較信佛,這一點是受他媽影響,不過最近越發信是因為比較迷茫…
很迷茫!
完全對未來失去了信心。
“萬歲爺,看這火是燒不過來了。”
他身旁的太監王朝忠,看著幾乎可以說隔壁的沖天烈焰說道。
這時候整個乾清宮都已經燃燒起來,因為皇宮里面數它最高,簡直就是一座直插夜空的火山般,少量濃煙已經飄到這邊,甚至里面還有火星,站在養心殿往頭頂看,完全一片末日般,那些太監和宮女全都在戰戰兢兢的看著天空,在濃煙中咳嗽著四處灑水。
雖然這肯定沒什么用。
不過火的確應該燒不到這里了,今天雖然是北風,但京城這個季節都是西北風,在坤寧宮燒起來的大火,只能向東南方蔓延,而養心殿雖然是一墻之隔,但卻正好在西南,以目前這種火勢,很難擴散到這里。
當然,也很難說。
畢竟風這種東西從來都很難保證一個方向,否則這里就不會有煙了。
西北風只是大趨勢,但在火焰自己就制造著火風,一樣經常把煙推到這邊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鄭貴妃則跪在另一邊戰戰兢兢的絮叨著。
“唉!”
皇帝陛下長嘆一聲。
這根本就不是火的問題啊!
而是為什么起火的問題,大火燒不死他還有別的。
“萬歲爺,萬歲爺,紅巾軍進宮了!”
一個小太監突然從外面跑進來,一臉驚慌的高喊著。
“混賬,喊什么,怕外面不知道萬歲爺在此?”
王朝忠怒道。
后者趕緊閉上嘴,戰戰兢兢的走過來跪下。
“萬歲爺,紅巾軍進宮了,他們已經過了前殿,正往這邊過來,黑壓壓的無數人,喊著什么找陛下和皇長子,田太監讓小的請萬歲爺先躲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唉,到底是來了,躲什么躲啊,再躲還能躲到哪里去?”
萬歷一臉悲憤地說道。
“萬歲爺,咱們還是先躲一躲吧,這些亂兵進來還不知道如何對咱們,先躲起來再說,皇宮這么大,他們一時半會還找不到,說不定外面有個忠臣,妾身不信這京城那么多大臣勛貴,就沒一個忠心的,實在要是他就要弒君,咱們就算自盡也比被他害了強。”
鄭貴妃說道。
“只是苦了你!”
萬歷看著她。
“萬歲爺,都這時候,妾身唯有與萬歲爺同死了。”
鄭貴妃也哭著說道。
然后兩人抱著哭起來…
“愿世世勿生帝王家!”
皇帝陛下哀嘆著。
旁邊王朝忠等人也跟著哭了…
“萬歲爺,咱們去太后那邊,那逆賊就算弒君,也終究還要立個皇子,他還不敢對太后不敬,說不定還能躲些時日,更何況他既然是放火,也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弒君,至少不會公然弒君。這些亂兵沖進來,說不定會故意造成萬歲爺被燒死,咱們先躲起來,等火滅了,他的亂兵走了,咱們再出去,那時候他必然不敢公然弒君。
足以躲過這一劫。
先躲過這一劫再說以后。”
王朝忠說道。
他這個推斷還是很合理的,放火就是不想公開弒君,但亂兵沖進來卻可以被燒死。
先躲過這一劫再說。
“太后年紀大了,別讓她傷心了,咱們去找個偏僻處躲著就行。”
萬歷說道。
“那就去咸安宮,那邊偏僻,少有人過去。”
那小太監突然說道。
“就去那邊吧!”
萬歷點了點頭。
然后一幫人趕緊收拾起來,以最快速度離開養心殿,出了后門向西直奔咸安宮。
那里其實就是壽安宮,皇宮的西北,不過不是西北角,西北角是英華殿,宮里面拜佛的,這兩處都是相對偏僻,少有人會過去的,尤其是樹木很多,亂七八糟小房子也多,找個小房間一藏,除非大規模排查,還真不容易找到。
他們很快遠離火場。
只有一丈多寬的甬道里一片漆黑,一個小太監打著燈籠,王朝忠和鄭貴妃攙扶著萬歷,在一片寂靜中走著。
王朝忠突然回頭…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身后的乾清門方向,那里明顯沒有什么太多喊聲,有一些也明顯不是什么大隊人馬,然后他又看了看跟著的那個小太監。
“你是跟著田太監的,如何知曉萬歲爺在養心殿?”
他問那小太監。
“回王太監,是田太監說的。”
后者回答。
“田太監今晚應該在司禮監,宮里火起他趕到也得些時候,萬歲爺轉養心殿時候他在司禮監,他如何倉促間知曉?”
王朝忠突然停下警惕地說道。
萬歷疑惑的停下…
“王太監,你問的太多了!”
后面小太監的聲音立刻變了,幾乎同時袖子里落下一把短刀,毫不猶豫地捅進了王朝忠的后背,王朝忠驚愕的看著他,伸出手想抓他脖子,但那小太監獰笑著一轉短刀,王朝忠還是無力的倒下。
萬歷還沒反應過來,那小太監就緊接著拔出刀,以最快速度刺向皇帝陛下。
鄭貴妃的反應速度比萬歷快,這個女人就像瘋了一樣尖叫著,猛然撞在這個小太監身上,后者立刻被撞的歪向一旁,她拉著萬歷就往前跑,前面打燈籠的小太監也頗為忠心,轉身將燈籠甩向那個小太監。后者一把打開,緊接著一刀捅進了這個小太監胸口,然后拔出刀直奔萬歷,皇帝陛下因為身體緣故沒法跑,被鄭貴妃拽著剛跑出兩步就倒下。
而且連著鄭貴妃一起帶倒。
那小太監手中刀直刺他胸前,但又被鄭貴妃撞了一下,刀子一下子扎在萬歷旁邊不足半尺處。
鄭貴妃拉著萬歷想起來。
那小太監干脆一刀先對著她扎過去,就在刀尖剛刺入她皮膚的瞬間,這個小太監忽然詭異的向后飄出…
“臣救駕來遲,讓陛下受驚了!”
楊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楊,楊,開原伯?”
萬歷躺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道。
這個黑暗中的身影,竟然仿佛帶著五彩祥光一般。
“陛下,這火真不是我放的,你們都誤會我了,我之前還在東廠和孫公公幾個商議如何加強皇宮里面的安全,防止有逆賊謀害陛下。”
楊豐拎著那小太監說道。
后者驚恐的尖叫著,緊接著手中短刀刺向楊豐,卻被他的生絲軟甲擋住,這家伙用盡全力,卻絲毫扎不動至少七毫米厚,完全是生絲織物層層疊加,然后用鉚釘壓到最緊的軟甲。不過他反應也很快,在確定自己扎不動之后,以最快速度掉轉短刀,對著自己的胸口扎回去…
“這是死士啊,宮里居然有死士,孫公公這工作也太疏忽了!”
楊豐隨手扭斷了他的手腕然后奪過短刀。
這時候鄭貴妃才反應遲鈍般一下子暈倒…
“貴妃,貴妃!”
萬歷驚叫著。
就在此時后面大批太監宮女趕到,為首的正是孫暹和魏忠賢。
他們趕緊上前扶起皇帝陛下,這才發現皇貴妃已經受傷了,然后他們又亂哄哄的趕緊救人,一片混亂中萬歷和鄭貴妃分別被抬上肩輿,連同王朝忠和那個小太監的死尸一起背著,然后就近直奔南邊的慈寧宮。
楊豐拎著那個小太監在后面跟隨。
很快一行進了慈寧宮。
這時候皇后帶著皇長女也到了,她表情有些復雜的看著鄭貴妃,后者其實就破了點皮,不過要是楊豐晚到一秒鐘,甚至零點幾秒,皇貴妃就差不多可以處理后事了。躺在肩輿上的皇貴妃,還裝模作樣的一副重傷架勢,更像是炫耀般看著皇后殿下,后者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女人啊!
都這時候了還不忘宮斗。
李太后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絲毫沒有任何慌亂,迅速指揮那些宮女太監安頓他們,皇帝陛下其實也被地面擦傷了,他本來腿腳就不好,而且明顯被嚇的不輕,上次他沒有經歷生死,只是害怕恐慌而已,但今晚那刀可就扎在了他半尺外啊!
“誰手下的?”
楊豐舉著那個小太監問魏忠賢。
“坤寧宮當值的火者,坤寧宮牌子鄒義名下。”
魏忠賢說道。
緊接著他想起一件事…
“他信那個王森的聞香教。”
他緊接著說道。
“呃,王教主不是被我抓了嗎?”
“這個,小的就不知了,不過聞香教在京城之前信的頗多,而且都是公然信的,王森還拜在了皇后父親永年伯門下,過去以永年伯兄弟自居,永年伯收他孝敬,對此也裝不知道,反而經常往來,但都是他被開原伯抓了以前的,之后就與他撇清關系,此事京城盡人皆知。”
“那這樣的話,他很可能是王森在之前就通過永年伯送進宮的。”
“此事容易,把鄒義找來一問就知道。”
魏忠賢說道。
楊豐看了看還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后…
“殿下,他是坤寧宮的,是他在坤寧宮放的火,之后到養心殿哄騙陛下出去趁機刺殺。”
他舉著那小太監說道。
皇后瞬間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