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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上游下游

  水面蕩起層層漣漪,很快便平靜下來,從外面看不到藏進墨河的墨鳳。

  秦桑和墨硯躲在墨鳳的肚子里,眼前漆黑一片,墨鳳體內的內腑、血肉也都是墨色的,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生靈。

  正當秦桑猶豫要不要在墨硯面前運轉天目神通,窺探外面的時候,墨硯拿起畫筆在他們面前揮出一筆,筆鋒劃過虛空,沒有留下墨跡。

  秦桑發覺自己的視野突然開闊,不僅看到了墨河里的景象,還透過水面,隱約能看到墨河兩岸。

  “這是…”

  秦桑想要轉一轉眼睛,發現不受他控制,恍然明白,他們竟是通過墨鳳的雙眼看到的外界。

  這頭墨鳳認墨硯為主,想看哪里都由墨硯控制,秦桑只能旁觀。

  既然如此,秦桑便安心做一個旁觀者,旋即發覺墨硯控制著墨鳳的雙眼上移,凝視墨河上方。

  墨潮在這片水墨山水的上空凝結,化為一片墨云,始終不散。

  墨云厚重,但并不安分,肉眼就能看到這些墨云飛舞、碰撞,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黑云。

  忽然,墨云中出現了一個裂口,先后飛出來五道人影,正是瘴癘瘟君、蠱姥,以及三老。

  令秦桑和墨硯失望的是,五妖竟無一受傷,都氣息完足,顯然他們并沒有和五仙齋死戰。

  五妖聯手抵御墨痕,自然要輕松許多,但也不排除他們有和墨硯一樣的手段。

  頂尖強者的靈覺都敏銳異常,倘若有人一直注視他們,很快就會被察覺,但墨硯并未將墨鳳的視線挪開,五妖都渾然不覺,正湊在一起商議什么。

  下來的只有五妖,不見五仙齋五仙的身影。

  “看來就只有他們了,黑寂妖王和他們并非一路…”秦桑心道。

  他原本懷疑黑寂妖王接近瘴癘瘟君,和他們一樣另有所圖,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幸好他加入了天云浦,若非五仙齋和赤練,他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他們不會發現墨鳳吧?”

  秦桑看到瘴癘瘟君他們商議完,各自散開,有的在打量水墨山水,有的一直盯著墨河,幾乎在和自己對視,有些擔憂。

  身為最弱勢的一方,他們最好一直藏在暗處,等五仙齋和瘴癘瘟君他們打個頭破血流,坐收漁翁之利。

  “只要墨鳳一直躲在河里,他們應該很難發現我們,”墨硯說著,控制著墨鳳的視線,落到瘴癘瘟君身上。

  種種跡象表明,瘴癘瘟君才是五妖中的主導者。

  三老顯然是第一次進來,望著這個與眾不同的世界,都露出驚奇的目光。

  盯著墨河不放的正是瘴癘瘟君,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片刻之后,他手指墨河流淌的方向,道:“我們往下游去!”

  蠱姥和三老都沒有異議,正欲動身,河岸山林中突然竄出一頭小鹿。

  小鹿更像是從畫里躍出來的,被寥寥幾筆鉤勒出來,卻盡得神韻,一蹦一跳,神色張皇。

  “吼!”

  虎嘯山林。

  一股狂風震動山野,草木倒伏,旋即一頭猛虎沖出山林,撲向小鹿。

  “等等,”蠱姥叫住瘴癘瘟君,“先試試這頭孽畜的本領…”

  說著,蠱姥手指輕顫,小鹿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透明的氣泡。小鹿跳進去便無法動彈,任由氣泡帶著飛向蠱姥,猛虎不依不饒,一躍而起。

  一團不知從哪里飄來的彩云忽然將他們吞沒,從中傳出幾聲虎嘯,便徹底沒了聲息。

  蠱姥有些失望,“原來真是頭不入流的小妖!”

  旋即彩云分開,兩團墨墜入墨河,濺起水花。

  “看來這里的墨獸,大多實力遠不及墨鳳,”秦桑道。

  “是了,這頭墨鳳應當是這一帶的霸主,”墨硯贊同。

  這時,了解墨獸的本領后,五妖便不再遲疑,向墨河下游飛去。墨硯立刻操縱墨鳳跟上,墨鳳在墨河之中游動,果然沒有被發現。

  如果這是一幅水墨山水畫,墨河兩岸狹窄,長度卻出乎意料的長。

  五妖不停往下游飛,遲遲看不到墨河的盡頭。

  蜿蜒的河水穿行在山巒之間,山勢有的雄奇、有的平緩,千姿百態,偶爾還能看到小橋流水、山間房舍。

  墨鳳的領地很大,五妖一直沒有遇到強如墨鳳的墨獸。

  如此飛了一陣,五妖突然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秦桑和墨硯隨后趕到,原來是墨河在這里出現了分叉,一左一右分別流向不同的方向,河道幾乎一樣寬看不出哪條是主脈、哪條是支脈。

  他們極目眺望視野盡頭望不見兩條墨河有交匯的跡象。

  眾妖都看向瘴癘瘟君,瘴癘瘟君卻也踟躕不前。

  見此情景,三老相視一眼,詫異道:“道友之前沒進來過?”

  瘴癘瘟君無奈地點點頭,也沒有解釋什么,皺眉盯著前方,似在推算。

  “要不然,大家分頭走,”錦袍老者提議道。

  “此乃下下策,”蠱姥搖頭,“五仙齋五仙隨后便至,五仙同出一門,他們聯手,實力非同小可,我們五個一起都要避其鋒芒。一旦分兵,萬一遇上,太過危險。”

  這個道理,在場的自然都明白,但瘴癘瘟君一直遲疑不決,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辦法?

  墨鳳體內。

  墨硯也和瘴癘瘟君看著一樣的方向,表情沉凝。

  秦桑知墨硯也在推演,自己對這里一無所知,幫不到什么,便默默欣賞視野中的風景。

  墨河岸邊有一座山,山中翠柏奇形怪狀,山腳下長有一片墨竹。墨竹林后有一大宅,吸引了秦桑的注意,另外還有幾排屋舍,和大宅之間隔著墨竹林,像是一個村落。

  這種景象在水墨山水中并不罕見。

  和之前看到的一樣這些屋舍大宅都是無主之物,山中不乏鳥獸,但不會闖進去。

  看著這些景象,秦桑總覺得別扭,現在想到別扭在哪里了,如果這幅水墨山水里面加上人類,就會顯得非常和諧。

  小橋流水、屋舍儼然,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開智后的妖修,智慧不下于人類,也懂得建造亭臺樓閣,但本性注定,它們不會和人類完全一樣。秦桑總覺得,這些屋舍宅院更像是給人類居住的,而非妖獸。

  但這里乃是妖域,離大周十萬八千里,根本沒有人類,秦桑懷疑是自己的感覺錯了。

  這時,墨硯好像想到了什么,輕輕點了點頭,神情緩和下來。

  “道友難道與這里有什么淵源?”

  秦桑問出壓在心底的疑惑。

  墨硯猶豫了一下,道:“不管道友信不信,在來之前,我對此一無所知。但在進來之后,如魚得水,很多地方都覺得熟悉,莫名就知道應該怎么躲避那些墨痕。看到墨鳳,就想到我可以送給它一雙靈目,一試便成功。”

  見墨硯不似作偽,秦桑訝然,思索道:“畫道是相通的,并非都精微玄妙。有些線條、用筆、構圖,換做任何有一定造詣的畫師,可能都會這么做。”

  “不錯!我也懷疑,此地的主人應是一位畫道登峰造極的前輩…”

  墨硯望著這幅水墨山水,和秦桑他們不同,是用‘畫家’的身份去欣賞。

  他滿臉贊嘆,甚至是驚嘆。

  秦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也就是說,道友也不能確定,這里和那個地方是否有聯系?”

  他要的是上古妖修的遺寶,倘若兩地無關,就算在這片水墨山水里得到什么寶物,估計只有墨硯能用。

  墨硯點頭,寬慰道:“瘴癘瘟君不惜引來三老設局,應當和那個地方有關。”

  “希望如此!”

  秦桑點點頭,忽然心中一動,“來了!”

  與此同時,瘴癘瘟君等妖驀然回首,凝望上游,在他們身后,幾道強大的氣勢毫不掩飾。

  “來得好快!”

  蠱姥沉聲道。

  錦袍老者手臂上的青藤閃爍靈光,感應片刻,道:“五仙都在,且都是本尊親至!”

  五仙齊至,并且不再是附身在赤練和骨媚身上,任何勢力面對這五位頂尖強者,都會有壓力。

  “那里!”

  瘴癘瘟君不再猶疑,指向左側的支流。

  蠱姥他們也不知瘴癘瘟君究竟是猜的,還是真的推演出來的結果,追兵將至,不容遲疑。

  墨硯也毫不猶豫跟了上去。

  他們離開不久,墨河上游便出現五道遁光,紛紛落在分叉處。

  除了黑黃護法,還有兩名絕色女子,一位一襲白裘、氣質若仙,另一個細腰如蛇、婀娜嫵媚,此外還有一個耄耋老人,看起來是五仙中最年長的一位,身形佝僂,手里拄著短拐,慈眉善目。

  五仙本尊齊至,赤練和骨媚卻不見蹤影。

  此時,深淵外。

  赤練和骨媚飛回岸上,相視苦笑,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暗自慶幸。

  當狐仙和柳仙的力量從她們身上抽離,兩女都是一陣虛弱乏力,加上之前連番激戰,已經無力參戰,五位護法便將她們留在外面。

  “現在怎么辦?”骨媚道。

  經此一役,她們之間的芥蒂消解了許多。

  許是因為行蹤已經暴露,這次五位護法沒有再限制她們的行動。

  “此地不可久留,”赤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瘴癘瘟君的走狗隨時可能到來,“盡快調息,回北岸分壇,調集兵馬,準備前來接應五位護法。”

  接下來局勢難料,五位護法是五仙齋的核心力量,不容有失。

  骨媚點點頭,席地而坐,吞下一瓶丹藥。

  “只是可惜了清風道友…”

  赤練看向深淵,心中默念。

  五仙追到河道分叉前,失去了瘴癘瘟君的蹤跡。

  黑護法鼻翼抽動了一下,無奈地攤開雙手。

  狐仙一雙美目注視前方,眼睛里仿佛云霧一般變化萬千。

  白仙取出幾根木棍,向上一拋,木棍落在地上,東倒西歪。他拿起拐杖在木棍上撥弄了幾下,旋即向前一指,“在那個方向。”

  黑護法一臉不信,“白老頭,你的占卜術到底準不準?”

  白仙撓了撓后腦,笑呵呵道:“十次里面,總能準一次。來之前,我已連續失敗九次了。”

  此言立刻換來幾道鄙視的目光。

  狐仙沒有理會他們,忽然動身向左側的支流飛去,四仙毫不懷疑她的判斷,緊隨其后。

  白仙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準了!準了!”

  與此同時,前方的瘴癘瘟君等人一刻不停飛馳,但他們要隱藏氣息,速度難免慢一些,沒過多久便感應到身后追兵逼近。

  見沒能甩掉五仙,他們便不再遮掩,速度大增。

  一時間,墨河上下,三股勢力追逐不休。

  秦桑和墨硯期待雙方盡快打起來,卻不料沒過多久便發生了意外的變故。

  ‘嘩!’

  ‘嘩!’

  沒有絲毫征兆,原本平靜的河水忽然涌起浪頭,大浪拍打兩岸。

  三股勢力同時停下追逐,看著身下,確認不是風,而是大地在震!

  地震導致河水劇烈翻涌。

  眾妖都心生戒備,旋即發覺,地震的源頭竟然來自他們身后。

  “怎會如此?”

  瘴癘瘟君和墨硯眼里閃爍著疑惑,顯然誰都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變故。

  “這股波動…不簡單啊!”

  錦袍老者手臂上的青藤連連震顫,他的神情越來越嚴肅,看向瘴癘瘟君,“我們可能找錯了方向。”

  “這…”

  瘴癘瘟君眉心緊蹙。

  就在這時,他們感知到身后緊追的五仙突然調轉方向,向墨河上游飛去,更是火上澆油。

  “道友須得盡快做出決斷才是,上游率先出現異變,而且如此猛烈,執意去往下游,萬一上游的波動是真的,便將機緣拱手相讓…”

  三老紛紛開口相勸。

  瘴癘瘟君也猶豫了,不敢堅持自己的判斷,嘆道:“三位道友說得不錯,先去上游吧。”

  局勢登時逆轉過來,五仙掌握了先機,他們變成了追擊者。

  眾妖漸行漸遠,秦桑和墨硯還留在原地沒動。

  墨硯神情變幻,三老的說法不無道理,墨河的盡頭遙不可及,眼睜睜看著上游出現變故,并且似乎不遠,無論如何都要去看一眼,不能拱手讓給別人。

  這并不難抉擇,墨硯立刻命令墨鳳調轉方向,原路回返。(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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