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員外叫蔣家仁，是前朝進士，五品官致仕，常熟排的上號的大士紳。
本來他這樣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令人尊敬的，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卻讓蔣員外顏面掃地，令他很沒面子，無關繼續留在常熟。
作為前朝的進士，蔣員外是有節操的，堅決不為乾朝做事，不當乾朝的官，就算有人來請他出山，他也很清高的搖頭拒絕，聲言忠誠不事二主。
近些年來，乾朝越來越強大，蔣員外的許多朋友，都陸續出仕，在乾朝謀了個一官半職，蔣員外心里也有些動意，可是此前自己唱了高調，卻不好意思去像別人一樣跑門路。
他想著乾朝官府，能夠過來請自己，可是一等好些年，朝廷根本沒人來找他，而他的同年和舊友們，都以為他情操高潔，是讀書人的脊梁，便也沒有向朝廷舉薦。
時間一久，別人都對乾朝歌功頌德，蔣員外便索性當起了前朝遺民，處處表達對乾朝的不滿，以賺取名望。
去歲年底，高歡到了常熟，推行土地國有制改革，他家里幾萬畝土地，被朝廷征收，換回了一些銀子，一定額度的抵稅卷，還有十多萬畝的海外土地卷。
蔣員外內心對乾朝懷著怨恨之情，不愿意相信高歡出于好心，認為海外土地卷就是一疊廢紙，所以出了衙門，就直接把十多萬畝的土地卷給揚了。
他的舉動，還帶動了一些大戶，跟著也一把揚了土地卷。
他本想將這件事情，打造成一個熱點話題，樹立自己不畏強權的形象，以便賺取江南的名望，成為在野遺民的領袖。
可誰知，這土地卷并非是廢紙，朝廷很快就組建了專門的交易所，用于土地卷的交易，并且隨著利好消息的放出，土地卷的價格，已經漲了十倍。
隨著土地卷價格上漲，他揚了土地卷的行為，便成了一個笑話，那些聽信他的說辭，跟著一把揚了土地卷的大戶，便紛紛上門找他麻煩。
以現在的市價，蔣員外這一揚，一下就丟了十多萬銀元，跟著起哄的大戶，也都損失大幾萬兩，讓路過的百姓，衙門里的衙役，后面出來的士紳，每人都得了大幾千銀元。
這件事情，讓蔣員外內心滴血，在常熟待不下去，便帶著免稅卷到了上海。
畢竟，現在買下幾萬畝地，坐著收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戶也不能坐吃山空，便拿著錢財，紛紛想著尋找其它門路，期望能夠找到新的生財之道。
江南的一些大戶，看著手中的抵稅卷，有的辦起了工坊，有的做起了貿易，可蔣員外就會收租，而且也看不起商業，所以一直沒找到門路。
這日，在上海縣，一家酒肆內，蔣員外有些煩悶的喝著酒，耳邊傳來周圍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土地卷又要漲了。”
“可不是么！前段時間一百文我沒買，不然現在就賺十多倍了。”
臨桌的談話，刺痛了蔣員外的內心，現在土地卷價格越高，他就越難受。
“哼！這土地卷就是個騙局，你們等著看吧，早晚變成一張廢紙！”蔣員外冷哼一聲，仰頭干了一杯。
臨桌的兩名商人，微微皺眉，一人看了蔣家仁一眼，不服氣道：“這位兄臺，這一畝的土地卷，才一塊銀元，價值嚴重被低估，我看至少能漲到十塊，怎么可能是廢紙呢？”
酒肆角落里，高歡看著這一幕，內心微笑，“這是空頭遇見多頭了！”
蔣員外冷笑一聲，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神情，“你們都被騙了。有誰知道這些地在哪里，沒有地，不能耕種，不就是一張廢紙么？”
商人也冷笑道：“看閣下應該也是讀過書的，難道不看報紙嗎？大乾日報早就報道過，這些地在殷州，而且已經有人過去開發了！”
“我的確是讀書人，還是大明朝的進士！”蔣員外把資歷一擺，然后譏諷道：“報紙？那玩意能信嗎？這都過去多久，怎么沒有一點消息，不見一艘船回來！”
兩名商人一聽說是前朝的進士老爺，便都不敢與之爭辯了。
蔣員外見此，得意一笑，“你們誰要有土地卷，我勸你們趕緊拋了，你們根本把握不住！”
這已經不是蔣員外第一次看空了，從乾朝上線土地卷交易開始，他就一路看空，漲到二百文時，他說到頂了，漲到一塊時，他還是說要碰盤了。
他不僅堅持看空，還勸說親朋好友，手里不要持有土地卷，讓他們全部賣出，結果親戚朋友越來越少。
這時高歡站起來，微笑道：“這位老哥，看來確實不看報，難道你不知道，今天就有金山郡的船，滿載著從殷州開采的黃金，回到上海嗎？”
酒肆內，眾人聽了高歡的話，都是紛紛一驚，每看過報紙的趕緊叫來小二，去買份報紙過來。
報紙還沒買來，酒肆外便一陣喧嘩，一人將頭伸出窗戶，看見大群商人和百姓往碼頭而去，“諸位仁兄，這是哪里去啊！”
“去殷州的商船到港了，據說裝了一船的黃金，大家都去看看！”街道上有人回道。
酒肆內各人一聽，哪里還能吃下飯，連忙丟下銀元，呼啦啦的涌出酒肆。
蔣員外內心震驚，他絕不相信乾朝的報紙，可還是忍不住去看一看。
黃埔碼頭，人山人海，數萬百姓和商人，將碼頭圍得水泄不通，看著工人將一箱箱的黃金，從船上搬運下來。
乾朝的貨幣是銀元，這些黃金是按著貨物來算，運回國內需要繳納一筆賦稅。
這時市舶司的官員，帶著稱，將一箱箱的黃金取出來，在軍隊的保護下，進行稱重。
周圍圍觀的百姓，看見一箱箱的黃金，眼睛看直，都屏住呼吸。
許久，市舶司的官員稱金完畢，拿著賬本說道：“總計三十萬兩黃金，折合三百萬銀元，繳納三萬銀元的賦稅。”
乾朝進口關稅很低，只有百分之三，出口則高一些，大概一成左右。
進口賦稅低，是為了吸收海外物資和原料，而出口關稅高，則是因為現階段，乾朝貨物獨一無二，可以賣貴一些。
若是今后海外有了競爭，乾朝便需要改變關稅政策，提高進口關稅保護國內市場，同時降低出口稅率，以增加產品競爭力了。
碼頭上的百姓和商人，聽說了這個數字，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發出陣陣驚呼。
“海外真有金礦！”
“都是真的，發財啦！”
蔣員外看見這一幕，內心震驚，不禁懊悔不已，“完了！這下親戚朋友都不用聯系了。”
不過，蔣員外畢竟是聰明人，他后悔之際，馬上就看見了機會，于是在眾人歡呼之際，便悄悄離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前往交易所，拿出自己的全部家當，購買土地卷。
聰明人不只他一個，蔣員外跑到時，交易所外已經擠滿了揮舞銀票的商人，各個都瘋狂無比。
因為他們知道，晚一秒鐘，都會少賺一大筆錢。
高歡坐在對面的茶樓內，看見這么一幕，又唱起戲來，“我站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