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神通，身外化身。
此乃不傳之法，乃是祖庭起始，大教方傳，香火剛興之時，以神通顯于人前，捕獲信仰香眾的仙家手段。
如此神通，法不傳于后世，能夠修煉者更是寥寥。
到了如今，像身外化身這種神通早已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之中。
“道門之中，類似化身的手段也有不少。”周道輕語。
像地王尸陀傳授給他的神魂魔種也有類似法門，從神魂之中分出一念，寄托于其他肉身之上，能夠于短時間內獲得支配權，如同化身一般。
再譬如之前淵祖化身，也屬于其中一種，但凡染指了淵祖的力量，便于無形之中成為了他的化身，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被取而代之。
然而，身外化身卻大大不同。
身外化身，乃是不漏法身，逆奪天地陰陽，于原始蒙昧之中竊取造物之手段，無病無垢，無劫無災，無缺無漏，色相空玄，似有非無，天生便有大神通在身，能集廣大智慧，破境修煉，望參仙道。
身外化身與本體，既是獨立個體，又是統一整體，異體同心，生滅兩分，實在妙不可言。
“嗯？”周道心頭一動，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兩個名字。
葉空與楚神！？
當初周道進入隱院，便聽聞秦太祖創立京城第一人民醫院，研究創造了許多詭異的術法。
其中有一種禁術，可以將初生嬰孩一分為二，雙體同心，既是獨立個體，又是完美整體。
后來這項禁術落在了敕靈宮的手中，從而造就了葉空與楚神。
“秦太祖，天資縱橫，萬古無雙…”地王尸陀的聲音幽幽響起，透著一絲沉重。
“這門禁術的確是借鑒了身外化身之術，只是差得有些遠。”
身外化身，不入三災九劫，不染三尸九蟲，無缺無漏，天生便有大神通。
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分為二。
相比而言，地王尸陀更加欽佩秦太祖的奇思妙想。
“你如果真的能夠練成身外化身，凝聚法印，渡過劫數便不成問題。”地王尸陀的話讓周道無法拒絕。
他乃是落日傳人，集元王、孽龍兩大法脈于一體，混元造化，法力無邊，又與淵祖為敵，天地若是降下劫數，必定恐怖無雙。
就算有了宸妃娘娘承諾的護道靈寶也只有兩成的勝算而已。
可如果練成身外化身，周道可就不同了，非但神通大漲，更是如同多了一條性命。
“老尸，你懂身外化身之術？”周道問出了關鍵。
如果不懂，那說這么熱鬧有個屁用？
“那當然，否則說這么熱鬧干什么？”地王尸陀冷笑道。
“怎么干？”
周道的目光變得熾烈起來，便好似黃鼠狼掉進了大雞窩，終于尋到了人生方向。
“煉制身外化身需要諸多天地奇珍，山海精粹…”地王尸陀的聲音幽幽響起。
“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如果散盡家財，東拼西湊，連偷帶借…或許大概勉強可以湊出來…”
“什么玩意？”周道愣住了。
他現在的身價可是不菲，敕靈宮寶庫搶了一波，當初龍虎山破滅，他又偷偷發了一筆橫財。
這些地王尸陀可是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還要他散盡家財？
這踏馬哪里是在練神通，簡直就是在燒家敗業。
”知足吧，只是可能…能湊出個八九成就不錯了…”地王尸陀冷冷道。
他突然有些不想搭理周道了。
身外化身，乃是玄門正宗，道家神通，存在于傳說中的頂級術法。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大能想要一睹玄妙而不得。
甚至曾經有宗門舉全宗之力想要參悟修煉這門神通。
如今，身外化身的修煉之法便擺在眼前，誰會計較代價？
也就只有周道了。
“那些寶貝又不是你自己的，你心疼什么勁？”
“搶來的錢就不是錢了？”周道撇了撇嘴，他倒也不是心疼，就是窮著過來，形成了習慣。
畢竟連祖產都被變賣改成了大浴場，他能不精打細算？
“回頭給你列個清單，把上面的寶貝統統備好，希望能湊個八九成吧。”地王尸陀道。
“八九成？”周道狐疑。
“時代變了，天地也不同了，有些寶貝未必能夠找到…”地王尸陀解釋道。
“那還能練成嗎？”周道追問道。
別回頭花費了巨大代價，卻發現不能練，那他真是血本無歸，欲哭無淚了。
“應該可以吧…”地王尸陀說道：“其實這些寶貝倒不是最緊要的…”
“那最緊要的是什么？”周道不由問道。
“香火之力！”
“香火之力？”周道奇道。
古話說，人間茫茫，何處尋仙，香火通神，孕生真佛。
傳聞，香火乃是凡間溝通神魔仙佛的通道，其中蘊藏著可消因果的偉力。
神魔仙佛吸收了這種力量，能夠不斷壯大，同時與蕓蕓眾生產生了聯系，從而顯露神跡，傳播信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香火既是溝通神佛的手段，同時也是孕育神佛的力量。
就跟用粟米來喚鳥一般，鳥兒既來到了凡人面前，吃了粟米也會不斷成長，從而成為縱橫蒼穹雄鷹。
神佛亦是如此，香火旺盛，信仰廣大，則神通越強，地位越高。
山野小廟，零星香火供養妖仙則差許多，一旦斷了香火，這些妖仙甚至會從人間絕滅，再也不復存在。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有一段記載，在古老歲月，有一偉大的王朝，曾經破掉廟宇，斷了各方香火，從那以后，一切牛鬼蛇神皆被橫掃，世上再也妖可成精，再無人可為仙。
諸神隕落，末法如期而至。
這便是因為人世間斷了香火。
“香火蘊含愿力，那可是足以抵消因果，抗衡災劫的力量…”地王尸陀的聲音變得有一絲陶醉。
“對于修道者而言，香火乃是世界上最純凈，最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修法入道，造神化仙，成就無量可能。”
老年間，誰家死了人，若是炸紙人必定不會點上眼睛…
因為一旦點上眼睛，吸了香火，便會生出邪祟。
另外，過去若是有人畫龍造像，也不會隨意點睛，否則一旦吸收了香火，便容易通了靈性，活過來。
“可惜啊，時代不同了，過去這片大地之上可是香火鼎盛，遍地都是…”地王尸陀不禁感嘆。
在他所在的年代，香火乃是道家珍寶，甚至是硬通貨，鑄寶可以靠它，煉丹可以靠它，渡劫可以靠它，修法也可以靠它…甚至娶妻生子，逆天改命統統都能靠它。
“一旦無尸血肉吸收了香火之力，便等于注入靈性，輪轉圓滿，修成身外化身便是水到渠成。”
“老尸，哪里能夠搞到香火之力？”周道聽得心熱，趕忙問道。
“凝聚香火的法門極為神妙，通曉的人可能不多。”地王尸陀沉吟半晌。
“大秦皇族肯定掌握了這種法門，我敢肯定，秦太祖立國之初便開始凝聚香火，三千年的光陰，估計也積攢了不少…”
“你要不要搞一搞？”地王尸陀蠱惑道。
“你肯定是瘋了…”周道撇了撇嘴。
之前，他跟地王尸陀算計了大秦龍氣，已經得了不少好處，現在若是再打大秦香火的主意…恐怕秦皇就不會像現在這么客氣了。
經過龍虎山一戰之后，周道對于這位高高在上的秦皇充滿了忌憚。
他總覺得這位陛下不像表面上看著那么平和沖淡，漫漫靜波之下卻是溝壑萬丈，不可測度。
總之，如今的周道可不想跟皇家產生太多的糾葛。
“你如果沒有這個膽量的話…”地王尸陀略一沉吟。
“其實這世上，若說誰家的香火之力最為濃烈，并非皇族，而是龍虎山…”
“龍虎山！？”周道心頭一凜，若有所動。
龍虎山號稱天下第一道門，追溯歲月，不僅在大秦之前，甚至遠比其他五大宗門還要古老。
早在龍虎山開宗立派之初，他們那位初代祖師便開始傳播信仰，凝聚香火。
若論威望，龍虎山在眾生心中堪比神佛。
“那樣的龐然大物，你以為說滅就滅掉了？”地王尸陀冷笑。
“其他不說，僅僅龍虎山于無盡歲月之中積攢的香火之力便足以改變天下…可是這么多得香火之力去了哪里？”
“彌覺羅！？”周道眉頭微皺。
龍虎山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那般龐大的香火之力甚至可以造神。”地王尸陀冷笑：“龍虎山祖師爺可不是普通角色，古來無雙，不在大秦太祖之下，甚至遠在其上，難道他不知萬物有生滅的道理？”
“這世上是沒有永恒不落的傳承的。”
“你是說…龍虎山或許早已知道自己有敗亡的一天？”周道若有所思。
“破滅之后，便是新生，無法延續的輝煌，便讓它應了劫數…”
地王尸陀的聲音變得低沉：“龍虎山可是有著足夠的本錢，他們還未露出自己的底牌…”
“秦皇…”
“秦皇他當然知道，龍虎山自己也知道，事實上只要在這個牌局的人都清楚…他們不過在玩明牌而已，看不透徹的是那些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的人…”地王尸陀活得太久了。
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周道還有透徹，還要長遠。
“額…”周道撇了撇嘴，露出無奈的神色。
“眼下就是機會，龍虎山畢竟已經沒了，不說本宗，它在天下各域可都是凝聚了濃烈的香火之力…”
“山門都沒了，這些香火之力也就沒有了歸宿…”地王尸陀笑著道。
事實上，早在龍虎山一戰之后，便有高手聞風而動，云游四方，開始收集這些無主的香火之力。
其中既有五大道門的影子，也有朝廷的手筆，更有各大王侯世家的參與。
畢竟，香火之力對于任何一位修道者而言都是萬能的。
周道聽得心動，既然是無主的香火，合該與他有緣。
“老尸，怎么才能尋到這些香火之力？”
“把你的人全都撒出去，但凡曾經立過龍虎山廟宇道觀的地方應該都會留下蛛絲馬跡…”
“那些香火之力沒有了歸宿，或許已經通靈，或成童子，或成老叟，或成山精，或成妖物…什么樣子都有可能，若有靈異，必要上報。”地王尸陀給周道出了主意。
但凡曾經立過龍虎山廟宇，且近日附近生有靈異的地方，很可能便藏著香火之力。
“好。”周道點了點頭。
他打算將釋王山上的五千妖眾全都灑出去，另外調集姜元，王小乙，李人山，柳南星這些高手去探。
這些人氣運濃烈，保不準便有發現。
“明天一早就派人去尋。”周道打定主意。
龍虎山的香火之力，他志在必得。
“嘿嘿，其實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費力，御妖司也凝聚了不少香火。”
就在此時，地王尸陀突然話鋒一轉，詭異笑著。
“御妖司！？”
“當然，御妖司的初代總司可是跟隨大秦太祖平定天下的蓋世高手，早在御妖司創立之處，他便立下信仰，施展凝聚香火之法…”
周道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御妖司傳了三千年，遍布天下各域，斬妖除魔，在凡俗民間的確頗具威望。
周道在平安鎮的時候，有些平民家中甚至還會供奉御妖司的牌位。
“怎么樣？要不要搞一搞？”地王尸陀鼓動著。
“我能夠感覺到，御妖司的信仰就集中在那座仙鵝殿…”
仙鵝殿乃是初代總司所創，據說供奉著那只大白鵝的畫像。
當年初代總司跟隨太祖平定天下，身邊便跟著一只大白鵝，當初周道在天才訓練營還見過那只大白鵝的石像。
他聽氣柱說過，那只大白鵝看著平平無奇，實際上修為滔天，就連當年號稱妖族第一高手的黑帝都不是其對手。
事實上，那只大白鵝才是妖族的無冕之王。
只不過，它到底是一只鵝，就喜歡跟著初代總司。
后來，初代仙逝，那只大白鵝留在御妖司許久方才羽化登仙。
“仙鵝殿…那地方也只有總司大人和九神柱才能夠進去…”周道搖了搖頭。
如此重地，不說他能不能潛入，挖自己墻角猶如掘自家祖墳，這種缺德事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
“還是算了，龍虎山的香火拿著比較心安。”周道擺了擺手，否決了地王尸陀的提議。
修煉身外化身急不得，周道不介意多等兩天。
夜深了，元王殿好似一頭巨獸，陷入沉睡。
唯有長廊上還亮著一排照夜燈。
御妖司深處，一座古老的殿宇，門前立著兩根蘆葦花，蒼拙的牌匾上寫著仙鵝殿三個大字。
“嘎…嘎…嘎…”
突然，一陣詭異的叫聲從清冷無人的大殿之中傳了出來，好似漣漪擴散，回蕩在暗夜之中，最終消散不聞！！
－－－－－－題外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