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宗有十大法印,乃是其根基所在。
參悟練成其中任何一門法印,才算得上真正繼承了落日宗的衣缽。
李藏鋒修煉得便是靈日印,至于大師兄林戒修煉得則是劫日印。
這兩門印法各有玄妙,一旦練成,萬般術法皆能夠以此為根基,變化由心,信手拈來。
就如同當初周道練成咒日印之后,能夠以此為基礎,融合太乙流光劍與太乙雷法,衍生出太乙雷劍。
后來則是更進一步,將太乙火符也融入其中,創造出雷火法劍,其威力早已超出以上三門術法。
落日宗的十大法印各有神奇。
而周道的咒日印則最為特別。
“特別?”
“落日宗的歷史上,掌握這門法印的不過雙手之數。”
李藏鋒輕輕一瞥,眼中透著異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是異類。”
一句“你們”就把自己給摘了出去,和周道劃清了界限。
雖然同為落日宗弟子,可是也有差別,哪怕到處惹禍招災的林戒在李藏鋒的眼中都算得上是正常人,至少跟周道比起來算得上正常。
論起源頭,落日宗存在的歲月絕對超過龍虎山,天師道這些所謂的道門魁首。
早在淵祖存在之初,落日宗便與之為敵,貫穿光陰。
在如此漫長的歷史之中,掌握咒日印的存在也是屈指可數。
更不用,經過世代的殺戮和消耗,落日宗幾乎被淵祖趕絕。
咒日印!?
這一世弟子之中,竟然出了個掌握咒日印的另類,就算是被人挖了祖墳也斷不至于此。
“另類!?”
周道神色古怪,瞪大了眼睛。
“咒日如淵,末法沉淪,這門印法的修煉難度在十大法印中能夠躋進前三。”
李藏鋒輕語:“你不過得了皮毛,自然不知其中的厲害。”
“如果讓六大道門知曉這門印法重現世間,只怕坐立都要難安。”
無盡歲月以來,淵祖的意志還是亡靈般游蕩人間,從未停止。
面對這縱橫世間,不死不滅的存在,面對那長生成仙的美夢,就算是六大道門也有蓋世大能被其蠱惑。
他們曾經與落日宗的高手交鋒,誓要將這一脈趕盡殺絕。
落日宗的歷史被血火侵染,其門人弟子前赴后繼,曾于世間綻放無量光明,大開殺戒,橫推六宗高手。
其中也有人喋血殘陽,飲恨人世。
在這無盡的爭斗中,數咒日一脈最為特別,他們數量稀少,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位。
然而,一旦神通大成,天下皆驚,道門膽寒。
曾經有人殺上龍虎山,取下那一世龍虎山掌門的頭顱。
最讓道門忌憚的是,這一脈的力量專門克制他們的護法尊神。
要知道,護法尊鎮,那可是道門立宗傳法的根基,也是他們最后的一重保障。
然而,咒日印卻是另類的力量,超脫人世紅塵,諸神斬仙。
“我們落日宗凋零至此,可是從無弱者。”李藏鋒沉聲道。
落日宗與淵祖一般,都是隱藏在歷史歲月之中的存在,他們不記于史。
可是,主宰這世間的頂級勢力卻是口口相傳,這世上有長生成仙之法,藏在那座大墓之中。
橫貫歲月,每隔一段時間,便有絕代高手出手,縱橫人間,妄圖威脅那座大墓的主人。
前者所言便是淵祖,后者所說自然便是落日宗。
只不過,口口相傳之間,真相早已淪喪。
誰能記得,落日宗前赴后繼,付出血的代價,與那威脅人世的異類爭斗至今!?
“咒日一脈,與六大道門有血海深仇。”李藏鋒沉聲道。
“這一脈曾經殺得六大道門心驚膽寒,有一世,壓至山門,逼得他們五百年不曾出世。”
說到此處,李藏鋒看向周道,明眸中涌起異彩,好似他的劍鋒一般,銳利逼人。
道山會盟近在眼前,那時節,群妖畢至,道門齊聚。
這一世的絢爛由此而開,在那樣的舞臺上,多少蓋世高手親臨?
周道能否屹立不倒?
“你有幾分道行,能立群山鰲頭!?”李藏鋒輕語。
周道心頭一顫,這句話猶如劍鋒出竅,直入內心。
“你還年輕,路很長,我能做的,便是護著你走一段。”
李藏鋒的話語平淡如水,嚴厲之中卻透出幾分長輩的溫情。
“老師…”周道不禁動容。
“落日宗,如今也只有我,你的酒鬼師傅,還有你大師兄真正掌握了法印。”
“你,師傅,大師兄…”
周道喃喃輕語,旋即雙目一瞪,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踏馬不就是只剩下他沒有練成嘛!?
“我傳你一法,專練法印,一旦練成,十方不動,如如降魔。”
李藏鋒手捏劍印,抬手便是一點,正中周道眉心。
霎時間,眉生白毫之光,如日正中,綻放無量光明,旋如智珠,照應真理法度。
金色流光在周道識海中流淌,化為蝌蚪符文,散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那蝌蚪般的金色符文如涓涓細流,緩緩流淌,沿著脈絡,沿著脊椎,沿著穴竅…
它便好似一種前所未有的路線,引領著周道呼吸吐納。
頓時,周道身體起伏,天地靈氣如洪流倒卷,隨著他的呼吸沒入體內。
然而,以那奇異的吐納之法呼吸,天地靈氣剛剛進入體內便聚合裂變,化為一枚枚金色顆粒,細小如微塵,隨著呼吸,融入血肉之中。
突然,周道的血肉在吸收了這些金色顆粒后,劇烈反應,恐怖的氣息如驚雷轟鳴,震蕩不息。
大殿的地面都在顫動,浮現出一道道裂痕,向著四周蔓延。
“不愧是咒日印。”李藏鋒神情凝重,沉聲道。
就在此時,周道的身側泛起至黯弧光,好似大日沉淪,普天所照,皆入深淵,法不能行,術不能轉。
周道面色難看,僅僅一次呼吸吐納,天地靈氣裂變而成的金色顆粒便讓他無法承受,肉身遭到難以想象的壓力。
“道果天成,不是那么容易摘取的。”
李藏鋒暴喝,聲如洪鐘,振聾發聵。
周道運轉呼吸法,天地靈氣裂變,化為金色顆粒,灌入體內,融于血肉。
霎時間,他身披的至黯弧光也隨之跳動起伏,仿佛也在呼吸一般。
與此同時,周道的氣息變得越發恐怖,浩瀚如江河不竭,雄奇似星辰不滅。
呼吸本是長生法,成仙何須叩碧霄。
落日宗的道法逆亂天地,鬼神莫測,它的來歷不可想象。
入此法門,便得真如。
周道呼吸吐納,他的神魂也產生了共鳴,時光湮滅,空間不在,一切皆似空無。
突然,他眼前的景象徹底消散,唯有一輪大日普照,蒼山盡頭,即將沉淪。
“蒼山落日!?”
周道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喃喃輕語。
就在此時,他看見那蒼山之下,落日盡頭,有著一道身影,背身而立,神秘孤寂。
“你來了!?”
一陣宏偉的聲音在天地間響徹。
“我!?”
周道怔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上前,看清那道身影的面目。
“蒼山落日,你們這一脈終要走到今天,宇宙洪荒,再也不會留有一點希望。”
就在此時,一陣狂傲的笑聲響徹天地。
霎時間,大地沉淪,蒼穹湮滅,就連那一輪落日也終究要走向盡頭,再也不復一絲光彩。
“終有后繼者…”
那神秘孤寂的身影輕語,下一刻,天地崩滅,一切陷入黑暗。
恍惚中,一道可怕的威壓涌來,罩向周道,裹挾著壓迫與毀滅。
這股氣息似曾相識,難以忘懷。
“淵祖!?”
藏劍宮內,周道的身體劇烈顫動起來,猩紅的鮮血從毛孔中滲出,緊接著化為真火燃燒,在空氣中泛起噼里啪啦的電光。
“心魔來襲!?”
李藏鋒眉頭微挑,并沒有任何動作。
落日宗的道法并非那么容易修煉的,玄功加身,劫數來襲,唯有歷劫不敗,方才算得上落日宗的弟子。
“淵祖!?”
周道狂吼,他雙目睜開,猩紅如魔,一身殺氣凝若實質,仿佛刀子一般,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
此刻,他處于失控的邊緣,這樣的情緒不可想象,好似復蘇的兇獸,唯有饑渴和殺戮。
一旦放縱,連自己都要被吃掉。
李藏鋒神色淡然,靜靜看著,這一關只有周道自己能過。
“咒日印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殺殺殺!”
周道恨怒欲狂,在他面前,只有淵祖的身影。
那個不死不滅的存在,橫貫歲月,與落日宗世代糾纏。
唯有殺了他,才能徹底解脫。
砰砰砰…
突然,周道的體內傳來劇烈聲響,真火焚身,天雷倒灌,孽龍炁與元王炁都在咆哮嘶吼,好似遭受天劫的兩頭真龍,隨時都有葬滅的危險。
“挺不過去嗎?”李藏鋒看著,眉頭微皺。
生死玄關,若是渡不過去,那便只有一死,想要救下周道的辦法只有一個,便是廢掉他的修為。
滅法自存!?
前程往事便如夢幻泡影,曾經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從此以后,便只能作這紅塵之中的一個普通人。
“你選的路,注定坎坷。”
李藏鋒一聲嘆息,右手緩緩抬起。
“此命唯我長存。”
突然,周道一聲長嘯,他雙目圓瞪,無比澄明清晨。
緊接著,一道可怕的劍意自他體內沖天而起,震得藏劍宮幾欲崩裂,震得九重霄瑟瑟顫動,震得京城上下盡皆悚然。
“這是…”
此刻,李藏鋒雙目凝起,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怕的劍意之中,他看到了一副詭異的景象。
天地茫茫,一切空無,唯有一縷如塵埃般的光芒浮現。
那微弱的光芒沖天而起,破開了青天,鴻蒙天宇裂出一條縫隙,如傷似痕,難以愈合。
“蜉蝣劍訣!?”
李藏鋒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周道。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蜉蝣騁于天地之間,萬物都顯得渺小,其身化劍,天下無不可斬之物。
李藏鋒沒有想到,歲月悠悠,那個男人并沒有將這門劍法帶走。
多年過去,蜉蝣劍訣便將重現天下。
那微弱的熒光在周道體內綻放,雖然羸弱,卻散發著恐怖與不祥,劍意無雙,將那心魔劫數盡都斬滅。
周道的肉身轟鳴震蕩,這一刻,他仿佛就是柄劍,鋒芒隱現,驚天動地。
此時,玄天觀內。
后山深院,一位身穿青衣僧袍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她長發披散,不施粉黛,卻難掩那絕美的容顏。
青衣女子剛從院中走出,一眾弟子便跪了一地。
他們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子,臉上難掩訝色。
誰都知道,這個女子在玄天觀乃是最為特別的存在,就算是觀主都對其恭敬有加。
十幾年來,她幾乎從不出門,今日竟然主動現身?
“這么多年來,你終究還是…”
青衣女子喃喃輕語,美眸中竟留下了兩行清淚,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枚小葫蘆,上面刻著一個“玄”字。
靈照山,敕靈宮。
古老巍峨的宮殿好似白骨鑄就,在這里沒有一絲光亮,漫漫永夜,唯有明燈相伴。
這是敕靈宮的禁地,諾大的京城,有資格踏足此地的也不過兩三人而已。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里住著的乃是敕靈宮的最強者。
葉家最可怕的存在,葉神。
這一日,宮門大開,那個男人從殿宇深處走出,寬袍獵獵,氣如深淵。
多年過去了,歲月也未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只不過他的眸子里多了些許滄桑,漠然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似乎這世間再也沒有了那能夠讓他在意之人。
“兄長!?”
葉妙仙聞聲而來,她有些吃驚。
這么多年,葉神不出,很少像今日這般主動現身。
“他回來了!”葉神望著某個方向,喃喃輕語。
“誰?”葉妙仙問道。
“他,周玄。”
“怎么可能?”葉妙仙的眼中透著古怪。
那個男人早已死去,如今尸骸還被鎮壓在敕靈宮中。
“不會錯的。”
葉神搖了搖頭,那是他一生的宿敵,纏斗半世,心中飲恨。
“蜉蝣劍訣…除了他,誰還能練成這當世第一劍法!?”
“你說什么?蜉蝣劍訣?”葉妙仙神色驟變,露出駭然之色。
“那個男人的意志…終究有人繼承…上天似乎還未厭棄爭斗。”葉神喃喃輕語,似乎洞悉一切。
他轉過身去,走向那黑暗的宮殿。
“告訴龍虎山,那件事我答應了,那個叫做王通的小鬼…”
“我會將三世法傳給他。”
葉神的聲音緩緩落下,落寞深沉。
葉妙仙聞言,卻是一喜。
三世法!蜉蝣劍!
這兩門大術終究還是要再度遇上!!!